第六十二章123

  他不被皇帝喜爱,连带身份所附加的权势也被夺走。

  可不知为何,太子好似能够忍受,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反倒是太孙有些疯魔,对权势的渴求到了病态的地步。

  这样看来,反倒是太子显得更为怪异。

  真奇怪,是什么让一个会放弃对应得权势的追求呢?

  施施心中困惑,李鄢牵着她的手,快走出去时还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她刚想抽出手就被他扣住了手腕,他抬起她的手,俯身轻吻了一下她的眉心。

  他的吻也是冷的,施施却像被烫到般收回了手。

  她脸颊微红,尴尬地看向候在屏风前的周衍,低咳着装作无事发生。

  施施小声嘟囔着说道:“我自己过去就可以。”

  李鄢却坚持将她送到谢观昀身旁,他轻声道:“再过几日,我就去灵州了。”

  他话里有未尽之意。

  他去了灵州,就没法再陪着她了。

  施施觉得李鄢今天温柔得怪异,像青年人般说话带着情绪,全然没有平日的冷淡和漠然。

  她自己今天也很怪异,像个恃宠而骄的孩子,很恣意妄为。

  旋即她又想到,这或许就是爱?

  会让人变得盲目,会让人变得天真,会让人变得不像自己。

  *

  施施和李鄢过来时,谢观昀正在与同僚商讨政事,好似是凉州那边出事了,情况颇为紧急。

  她定睛一看,才发现父亲的那位同僚还是赵家的一位表舅。

  “叔叔仓促病逝,实在难料!”赵家表舅悲痛地说道,“他还未及五十,又老来得子,堂弟现今连十岁都不到。”

  谢观昀没什么感情地说道:“眼下要紧的是凉州的权柄交接,赵渊盘踞凉州近十年,看他不顺眼的人多了,病逝也算是喜丧,若是被人弹劾下台才是麻烦。”

  “再说,赵氏家大业大,能少他那稚子一口吃的不是?”他井井有条地说道,“幼子长于忧难,未尝是坏事。”

  赵家表舅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您说得有理。”

  施施不懂这里面的关隘,却也感知到谢观昀的凉薄与冷静。

  赵家表舅想与他讲的是家事,而他答的却是政事。

  他这个人就好像永远都是清醒的,所以才不会站错队,才能够执掌国柄数十年……

  就算梦魇里李鄢上台,他的相位大抵依然稳固的。

  她忍不住地去想,父亲又是如何变成现今的模样呢?他年轻时也是这样无情吗?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李鄢打断了他们二人的谈话,谢观昀眼神冷淡地看向他和施施交扣在一起的手指,意味不明地说道:“多谢雍王。”

  李鄢也淡漠地应道:“谢相多礼。”

  施施觉得像是有猎猎的冷风拂过,她和侧旁的赵家表舅对上视线,露出一个不失礼仪的笑容来。

  赵家表舅讶然地看过来,嘴巴张得极大,像是能塞进去一颗鸡蛋。

  “谢相对姑娘稍上些心为妙。”李鄢声音冷淡,“不是每次姑娘走失,都会有人心善送到你跟前的。”

  他的暗讽昭然若揭,几乎是将对谢观昀的不满摆在了台面上。

  谢观昀分毫不让,也冷声回道:“是吗?我看倒是防范诱拐的人更重要一些。”

  “就譬如这凉州的事。”他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明明可以和平解决,有人偏要见血,以杀伐来镇压。”

  这两件事根本不相干呀。施施在心里想着。

  李鄢抚上指间的玉扳指,轻描淡写地说道:“那谢相觉得,对意欲拐骗孩童的人,是该和平协商,还是诛杀更适宜?”

  施施愣了一下,意识到他说的是太孙。

  赵家表舅端起杯盏,本想抿一口来缓解尴尬,却不小心呛着了。

  “你们谈,你们谈。”他边剧烈地咳嗽着,边摆着手说道。

  谢观昀没有再言语,而是回身给赵家表舅递了方素帕,“你这喘疾是病,必须得治。”

  见他与李鄢不再搭话,赵家表舅更慌乱了,急忙又咽了口水说道:“不碍事,不碍事的。”

  谢观昀转过身,双腿交叠,声音漠然到了极致:“杀无赦。”

  施施被他语调中的冷漠惊到,不由地有些悚然。

  他宦海浮沉多年,以一己之力撑起谢氏的门楣,虽是财臣,却也居相位、握生死,只是因为他是她的父亲,她才从未察觉到他骨子里的凉薄本性。

  谢观昀和李鄢是一类人。

  自血海深仇中踏出,视生死富贵于无物,他们的魂魄里都有极虚伪、极无情的一面。

  虽然时常针锋相对,但他们无疑是最能理解彼此的人。

  施施突然生出个极大胆的念头,父亲会不会参与了梦魇中的那场杀戮,或者说,在当时他和李鄢是不是同一阵营?

  毕竟当年谢氏与谢贵妃、雍王关系甚是亲密,是荣辱与共的至亲。

  而意图打倒谢氏、搅动宫闱的也是同一群人,所以父亲与李鄢的仇雠是同一批人!

  施施的掌心沁出冷汗,这么明显的事她怎么现在才发现呢?

  是了,张贤妃!

  张贤妃是谢贵妃的贴身婢女,却也是在谢氏的默许下获得荣宠,彼时谢氏风雨飘摇,无力顾及宫闱,但这仇怨还是结下了。

  所以这么多年来,李鄢和谢观昀的关系才那么糟。

第六十二章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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