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141
施施的脸色苍白,显得有些柔弱。
李鄢将手覆在她的小腹上,神情还有些愣怔,似是不太能相信他的小姑娘已经是大孩子了。
他的手掌冰凉, 于是先捧着手炉将掌心暖热, 再轻轻地帮她按揉着肚子。
在马车未行进时还好,吉时一到队伍便迅疾出发,颠簸的车驾让细微的触碰都变得微妙起来。
施施的小腹下坠感极强,又疼又难受, 偏生还夹杂着一股异样的酥麻感。
她脸颊泛红,试着将李鄢的手推开。
“七叔, 没事了。”施施小声地说道。
李鄢神色柔和,却将她往怀里带了些许,他轻声说道:“不妨事的。”
不行。
施施快要受不了他身上的暗香, 也不想和他靠得这样近,于是义正言辞地说道:“我帮您念文书吧,七叔。”
她眼睛里似乎有星子闪动:“这样您晚间就能早些休息了。”
李鄢默然片刻, 最后还是颔首, 将几封信笺递给她。
他微微向后倚靠, 阖眼说道:“这几封是要写回信的。”
施施执着小裁刀将信拆开, 将信纸小心铺展开, 看到信的内容后她的小脸都皱在了一起,这种军政大事让她念真的好吗?她还以为是那种寻常文书……
写信的人言辞严谨,词句斟酌,她念得很是顺畅,但念完以后什么也不记得。
却不想李鄢忽然温声问道:“施施觉得,这信笺应当怎么回呢?”
“啊?”施施懵然地看向他。
“看见这一处了吗?”李鄢抬手将她揽了过来,指尖点在信纸上,虽有略微的偏差,但也是八九不离十地落在了大概的位置上。
施施被他这个神奇的能力惊讶到,认真地回看起信笺的内容,恍然说道:“他想升官吗?”
李鄢低笑一声,揉了揉她的头发:“施施觉得该给他升吗?”
这人施施并不认得,她是看过信后才知道他是赵渊的副官,父亲似乎对赵渊颇有微词,也不知道这位副官如何。
不过能将信递到雍王的跟前,应当也是有些手腕和门路的。
施施如实说道:“我也不知道,七叔。”
李鄢轻抚着她的长发,神情越发柔和,只是他接过炭笔,在信笺上打叉的动作却很随意。
“赵渊亦做过我的副官。”他的语调中蕴着些淡漠,甚至可以说是冷酷,“我许他在凉州主政,他却意欲效仿张氏,割据一方。”
施施抿了下唇,低声说道:“这位副官同赵渊亲近,因此才求到了您跟前,是吗?”
李鄢这一句话的信息太多了,他向来寡言,但是一旦开口就总是要引着她思索许久。
“囡囡聪慧。”他轻声说道,“若是他们有你十一聪慧,也不至于身首异处。”
施施没有因这句夸奖快活起来,李鄢行事乖张残忍,若有人胆敢忤逆他,是绝不可能有所保全的,以杀来解决问题是他的一贯作风。
或许没有这封信,那位副官还能苟活。
他跳到了李鄢的眼皮子底下,便再难勉强余生。
施施没有立场去讲什么,这是军政大事,不能心软手软,七叔处理这方面的事或许比父亲还要娴熟,她只是没由来有些紧张和焦虑。
就像她那日突然想到,在梦魇里他大肆屠戮后会做什么?
仇恨已经消逝,但余火尚存,李鄢会怎样呢?会解脱吗?还是会陷入更深的渊水里?
现今他在她跟前都这样丝毫不遮拦,似是非要告诉她他的本性如何,看她会不会害怕或是逃避。
男人的心思真多。施施心中惆怅,将信折起放在一旁,静静地打开另一封信笺。
她的嗓音甜软,念起信笺来如有清风,不一会儿回信的粗略文稿都写好了。
施施咬着笔杆兀自修饰着,连李鄢将手又覆上她的小腹都没去关顾,她喃喃地说道:“这样写行吗?他会不会看不懂呀?”
他声音冷淡:“看不懂就罢了,能看懂杀他的诏书便足以。”
怎么整日都在嘲讽旁人?施施将他推开,冷声哼了一下:“你至少得让周郎官看懂吧,不然他怎么写文稿?”
李鄢神情微动,抬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他略带蛊惑地说道:“他看得懂的,先休歇片刻吧。”
李鄢的指尖冰冷,轻点在施施的小臂上,那触感就像是被蛇的信子舔舐过一般。
她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吻住了唇。
马车仍在平稳迅速地行进着,施施只能听见风呼啸的声响,李鄢抬手掩住她的眼睛,将她带入了黑暗之中。
她的掌心柔软,轻抵在他的身前,细微的抗拒被轻易地制住,归于无声。
*
行至第六天时,施施的葵水终于结束,她躺在驿站的床上翻来翻去,捧着新得的话本子看了许久,直到小侍女过来为她熄灯,她方才恋恋不舍地将书合上。
然而等小侍女一走,她便将枕下的小夜明珠取出,继续看了起来。
行程已过大半,车马行进的速度让施施很是惊异,她从没出过远门,只是隐约猜出或许是因为李鄢每年都要来灵州,方才在安排上这样周全的。
她边看话本边在心中胡思乱想,翻页以后才发觉脑子没能记住刚才那页写了什么,于是将书又翻了回去。
这细细的翻页声很轻,在寂静的内室里也没什么声响。
施施很快看完,就在她准备再翻页时,她突然发现她的手抬不起来了。
一双如玉石雕琢而成的手轻按在她的手背上,白得出奇,在黑暗里像是会发光一样,连夜明珠也没有这般透彻的光泽。
施施像炸毛的小猫般,差点从床上跳了起来。
她一声尖叫卡在喉咙里,险些就唤了出来。
“不是说仍是腹痛,只想早些入眠吗?”李鄢慢条斯理地说道,“原是在挑灯苦学。”
施施欲哭无泪地说道:“您听我解释,是今夜方才好的,我睡不着方才看闲书的。”
李鄢的手指却直接将她掌心的夜明珠勾了过来,他没有多言,但微光下的面容却有些肃穆,像是在酝酿着怎样惩罚她,施施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
她坐直身子,想要再为自己辩解两句,李鄢却只是将她的小夜明珠带走便离开了。
施施懵然地躺回去,满脑子都是他方才的神情。
早知道该再收敛些的。她揉了揉脸,将话本放到枕边,烦闷地睡了过去。
这夜施施久违地又进入到了梦境里,她端详着铜镜中自己的面容,她好像又长大了一两岁,个子也稍微高了些许。
看起来端庄清丽,只是朱唇嫣红,为这幅面孔添了几分妖异的浓艳。
真好看。她快活地想到。
可还没等她看个尽兴,梦境中的李鄢便过来将她抱走了。
施施咬住唇推拒他,像是花瓣般被一层一层地剥开,喘息声从唇边溢出,柔软甜腻得快要拉出丝来。
等到看清他指间拿的是什么,她的身子骤然紧绷起来。
“不、不行!”施施不住地往后瑟缩,眼泪都快要落下来了。
但脚踝被攥住,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
李鄢的神情晦暗不明,他的语气还是轻柔的,说出来的话就不那么温和了:“打开,施施。”
施施的膝紧紧地并在一起,无论如何也不肯如他的愿。
她在梦境里被折腾得厉害,次日醒来的时候发丝都被热汗浸湿。
施施坐在木凳上,不敢看镜中的自己,小侍女看不出她眉宇间的春情和脸颊上异常的绯红,还天真地说道:“姑娘今日真好看。”
发觉镜子里出现另一人的身影时,施施拿着簪子的手陡然一抖。
她战战兢兢地唤道:“七、七叔。”
片刻后施施又懊恼起来,梦境里的七叔又不是现今的李鄢,她没必要那般紧张的。
他还没有那般强势冷漠,总归还是会考虑她的想法的。
在七叔眼里,她估计还是小孩子呢。
李鄢将落在桌案上的簪子拈起,放进施施的手心里,他指间的玉扳指刚好碰到她的手指,那冰凉的触感让她一下子就想起了他昨夜拿走的那枚夜明珠。
她仍不能保持镇定,紧忙将簪子递给小侍女,让她将簪子插进发间。
启程后施施乖乖地坐在李鄢的近旁,主动拿起文书念给他听。
刚念完一节,他便打断了她:“昨夜没睡好吗?”
施施的心弦瞬时又绷了起来,她垂着头说道:“没有,睡得很好。”
她犹豫着要不要说起昨夜的事,迟疑间李鄢却将那颗小夜明珠放进了她的掌心里。
夜明珠干燥冰凉,她却瞬时想起了梦境中的情形。
那颗夜明珠应该要更大一些,被裹挟得滚烫,浸满汁水,湿淋淋的,从蚌肉中刚刚吐出,辉光都黯淡了许多。
施施的脸颊轰然变得通红起来,她颤抖着将夜明珠攥紧。
“抱歉七叔。”她小声说道,“我、我以后都不夜间看话本了。”
李鄢低声说道:“无事。”
正当施施以为她逃过这一劫的时候,他突然抚上了她的面颊。
她的脸颊滚烫,而他的手掌冰冷,只是这样简单的触碰,她便没忍住地发出了一声破碎的呻/吟。
正常姑娘应当不会有这种反应吧?施施在混乱中想到,但是七叔应当也没有见过旁的姑娘……
李鄢摸了摸她的脸颊,状似无意地问道:“昨夜做噩梦了吗?”
他在说什么——
施施睁大眼睛,瞬时紧张到了极致。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