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有几分相似186

  ◎不怕,有我在这里◎

  江星阑的行事, 这些人心里头有数,狠辣决绝。

  那一句“你们呢”,便已经定了他们的命运, 冒犯她,也是不遵从右贤王的令, 唯有一死,死在利刃之下。

  黑暗当中, 此情此景有些诡异,令人毛骨悚然。

  韩昭昭捏住自己方才被攥得有些痛的腕子, 靠到了陈子惠的身上。

  冰凉的手指抚过她的脸颊, 声音回荡在她的耳畔:“怎么了?”

  “看这样子,有些害怕。”

  方才那人倒地,血喷涌而出,浑身疼得抽搐, 这情景,如同缠绕在她身上的噩梦,始终忘不掉。

  “就为这个?莫怕。”

  手轻轻地在她的脸颊上摩.挲,一点一点地往下,点到了唇上,柔软却有些凉, 与他暴.露在风雪中的手基本是一个温度。

  想来是在这屋子里,令她冻着了。

  “是。”

  韩昭昭轻轻呼出气,屋里冷, 出来的气瞬间就凝结成了霜。

  手摸到了陈子惠的大氅上, 毛绒绒的一片, 很是暖和, 人靠过去, 入了他的怀中。

  “我害怕。”

  嘴唇嗫嚅着,吐出这三个字来。

  “不怕,有我在这里。”

  陈子惠手贴着她的腰际,将她搂得更紧了,看向她一头散乱的乌发,垂在肩头,扑到他的脸上。

  望向她低垂的眸子道:“其实这种情形,我见得多了,在哪一处的战场上,杀的人不比这多,在刑狱之中,若是想通过严刑拷打来治一个人的罪,哪一个不比这个残忍。”

  他的手挑起来一绺乌发,放入掌中磋磨,手抚过的时候,思绪万千。

  声音里带了一丝冷冽之气,常人仰视他,道他是青年才俊,只有他清楚,自己当初是如何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如今坐的这位置又是一步步艰难地攀上去的。

  他一点也不温文尔雅,不讲君子之道,江星阑方才做出来的事情,换作是他,也做得出来,或许兴之所至,会比她更狠。

  只不过在韩昭昭面前低了头,一次次地容忍,任由自己的底线被践踏,明知她对自己若即若离,还偏要强求,还要把她捧到手心里。

  可她却似不觉似的,一次次地往他的底线上跳。

  “是吗?”

  有一丝颤抖的声音传来。

  “是啊。”

  指尖顺着她的头发往下划,划到了肩头,冰凉的手指又由着肩头拨开乌发,攀上了脖颈,贴在温热的颈上。

  一冷一热相碰,顿时惹得韩昭昭身子一激灵。

  那指尖贴在她的颈子上,略用了些力气,力气虽然不大,但是在黑暗中,一个身影匍匐在后,她有了一种被扼住了喉咙的感觉,极其压抑。

  方才被匈奴人掐着腕子也没有这种感觉,毕竟脖颈是比腕子更为敏感、更脆弱的地方。

  身子一抖,轻轻地喘出来一口气。

  “凉。”

  声音轻飘飘的,如同浮在风中。

  “好凉,松开手,好不好?”

  脖颈缩了缩,手伸过去,立了立大氅边上的毛。

  一双湿漉漉的眸子看向陈子惠,祈求的神态。

  与这眼神一碰,陈子惠的手颤了一下,送松开了,看向她,嘴角勾出一丝笑意来。

  看到那隐没在阴影当中的人脸上的笑容,她一点就通,知道他是何意思,警告她,要她不要总是违逆他的意思,不要总是在他的底线上践踏。

  可她没有办法,明知不可而为之,到底是想试试他的底线在何处。

  冰凉的指尖最后一次碰上了她的脖颈,终于是离开了,又为她拢了拢方才被他拨弄得有些乱的大氅上的狐狸毛。

  烛火燃尽了,屋里又黯淡了下来。

  江星阑那一身的白衣晃入她的眼帘,手中的剑映照着从厚厚的窗户纸透过来绰约的雪光。

  暴烈的北风卷着窗棂,似乎要将窗户纸扯开,呼啸南去。

  下一步,就该是动手,血溅当场。

  陈子惠又一次揽过她,她的头埋在陈子惠的胸.膛上,眼中隐隐约约可见大氅上针线织就的痕迹,而将那血腥的场景阻隔。

  陈子惠的手覆上了她的背,将她搂得紧紧的。

  想到血腥的场景,陈子惠便记起那日匈奴的军队盘踞在雁门关下,在一个小土坡上,韩昭昭在匈奴人横冲直撞的箭矢中跌跌撞撞地躲来躲去,她是怕的,生死面前,谁不畏惧,可是没有依靠,没有办法,只能去强撑,自己撑起一片天来。

  可是如今,他瞧了一眼入了自己怀中的人,又轻声道了一句:“别怕。”

  可能对于她,他的心就是太软,一次次妥协,不忍见她受到一点儿伤害。

  总是栽到了她的手中。

  她瑟缩在他怀里,如同一只乖巧的小猫,收缩了利爪,做不出来任何违逆他的事情。

  在韩昭昭瞧不见的地方,一道道剑光划过,一声声惨叫响起,甚至,有的人还没有喊出声来,已经倒在了地上。

  当她再一回头看时,已经是一地的尸体,血浸在地上,向门口流去,像猛然涨起来的洪水,冲出束缚它的堤坝,肆无忌惮地向原野四散漫开,那里是滔天的巨浪裹挟着泥沙,这里是一股血腥的味道,弥漫在了整个屋子里。

  这血水涌过来的时候,她避之不及,贴在了他的胸.膛前。

  江星阑那边有人问道:“这些人要怎么处置?”

  “到院子里找块地给埋了,再把血迹清理干净了。”

  收剑回鞘,微微侧过身的时候,又感觉裹挟着碎雪的寒风撞入怀中。

  右贤王那边,她压根就不在意,背叛了她的下属,必然是不能留下的,手中却是半捧着一根玉簪,视之如至宝。

  回过头,见韩昭昭依偎在陈子惠的怀中,信步走过去,将玉簪递到她跟前。

  “这玉簪,还给姑娘。”

  本来玉簪上是沾染了些许血迹的,但是方才她拿帕子把那血迹细细地擦拭干净了。

  只是衣服染上的片片血迹,提示着方才发生了何种血腥的事情。

  韩昭昭接过,只见她眼目低垂,在簪子脱离手的瞬间,还有几分不舍之意,还是想要抓住。

  “这支玉簪,姑娘是从别人的手中买来的?”

  声音清脆,如寺庙屋角悬挂的风铃被风吹动,在山间的一众青翠间摇曳。

  韩昭昭望着那双眼睛,其中如同散落了星子,有一处波动,如同流星划过夜空中,只一瞬,天空中便又归于寂静。

  这一次,她是统领众人的江星阑,不再是那个在街市上冒冒失失地跑到她跟前,揭开她的面具,说自己认错了人的少女。

  韩昭昭用余光瞥过陈子惠,见他望着江星阑,默然,没有对她做出来任何表示。

  于是,她继续编造谎言:“有一日在街上买的,是别人用过的。”

  江星阑点了点头,道:“看这样子,是当年洛阳城里常见的样式,不过这玉是上好的羊脂玉。”

  玉簪已经落在了韩昭昭的手中,但是在说到这玉的材质的时候,江星阑的指尖又一次触碰上了玉石。

  羊脂玉产自西域的昆仑山下,洁白无瑕,物料稀有,被奉为至宝,常被王侯将相用来配饰。

  能配饰羊脂玉的人,在整个京城的人中并不算多,不过,把玉送给钟情之人也不是不寻常的事情,若是想再往前寻这玉簪的踪迹,便也难了。

  江星阑的手离了这玉簪,手上被刺破的伤口还未完全凝结成痂,得到了此种答案,也未再去追问下去。

  又是一副云淡风轻,不近尘世的模样。

  她在克制心里奔涌的情绪,韩昭昭的心里也难以安定下来。

  她觉得江星阑见她后反常的情绪不是巧合,便斟酌了一下,试探着问了江星阑一句:“姑娘是见着这玉簪熟悉?”

  江星阑并没有急着否认:“是,家里曾有一个相似的,只不过没有这么名贵,只是普通的玉簪,是成婚那日,我父亲送给我母亲的。可是,后来我父亲抛下我们母女俩走了。”

  她以极其平淡的语气说出这段亦真亦假的往事,手拂过素色的裙摆,一片白,宛如身披缟素。

  腊月初八日,是她父亲抛下她母女宾天之日,她也确实该身披缟素。

  下头的人得了她的令,正在把尸体往院子中拖。

  血淋到地上,渐渐淌成河。

  江星阑漠然地望着这一地的鲜血一眼,道:“今日在姑娘的房中发生了这种事情,对不住姑娘了。”

  手碰到了衣服的侧畔,纤细的手指直接分明,扣住系带的一头。

  “无妨。”

  这一次,血淌到韩昭昭的鞋下,她也未去躲闪。

  她再一抬头,见到了一对波光潋滟的眸子,不过转瞬的功夫,那一片波光又消失,笼上了一层坚冰。

  恍惚之中,她回到了昨日的铜驼街上,见到的那个少女,街市上的灯火在她的眼中流动,一双灵动的眼睛中却与其他的少女不同,眼中笼罩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

  不声不响,只暗暗地把它压到心里,压抑到极致之后,不知道会爆发出来什么。

  有那么一刻,她觉得江星阑与陈子惠竟是有几分相似。

第103章 有几分相似1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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