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字迹196

  心里疯狂翻涌的波涛又落了下来。

  这片刻的沉默让韩昭昭心里不安起来,试图找些话题。

  看到这一片黑暗,想起来未卜的前途。

  “后日便要启程吗?”

  “是,后日一早。”

  蓦然引入的话题,让陈子惠揽在她腰间的手一松。

  有些事情又涌上心头,情绪被欲.海的风浪卷着,升到了至高点,又狠狠地跌落下来。

  他想事情,素来多,这一次去中山郡,生死未卜,若是撇下她一人,对她来说,也是太难了。

  上辈子,痛失所爱,独活在世间的滋味穿过了百年的时光,如今再一回想,仍然痛彻心扉。

  若是换作了她,又会如此?

  或许会有些许的遗憾,毕竟,是与她结过发的夫君,是与他共饮过合卺酒夫君,是她第一次成婚,便是这样凄惨收场。

  看惯了起起落落,深知世事的难料之处。

  想到这里,他心里一揪,是他自己强求了,怨不得她。

  手放下了方才团住的鸳鸯玉坠,看向她的眼睛。

  喘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淡定下来,才道:“外面有一些事,我要去处理一下。”

  “现在就要去,这样急吗?”

  “是,事情紧急。”

  韩昭昭的手抓住他的袖子,白皙的指缝间是大红色的绸缎。

  碰到他衣袖的一瞬,他的心里地动山摇。

  “是何事?”

  韩昭昭柔柔的声音响起。

  陈子惠咬了咬牙,编了个理由:“是那边有了动乱。”

  又怕她担心,又接着道:“是小规模的动乱,但就怕闹起来,不好处理。”

  “什么时候能回?”

  “应该是一刻便好。”

  也是胡诌了一个时间。

  目光又落在她身上,霞披半掩,露出里衣,系带勾肩膀上,细细的一条,微微偏过头,望他的时候,在他的角度看来想,下巴正好蹭到了藕荷色的系带。

  方才是地动山摇,如今便是山崩地裂、洪水决堤。

  不能再在这里留下来了。

  可转头,又见她穿得单薄,便嘱咐道:“若是冷的话,再披上一件,那边有你的几件衣服在。”

  说罢,扭头往房门外走去,脚步匆匆。

  路过烛台时,见到燃尽了的红烛,想到刚才韩昭昭说的怕黑的话,又利索地点燃了烛火,屋内瞬间亮堂起来。

  怕勉强被压制住的欲.望又翻山倒海而起,陈子惠再没朝后边望,匆匆走出了门,出门的时候,不忘将门轻轻关上。

  韩昭昭半倚在立着的枕头上,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从屋外到墙外,慢慢消失不见。

  陈子惠人一走,立马被一股寒意包围,身子只抖了一下,便到了方才陈子惠指的那个地方,拿了件外衣来披到身上。

  刚才,陈子惠说是有中山郡过来的军报,说是那边有了动乱,规模不大,但是要及时遏制住,以防将来出大乱。

  可是在这寂静得有些诡异的夜晚里,她没有感觉到有任何来报信的人的脚步声,似乎是在与她相拥的时候,凭空从陈子惠的嘴里冒出来这么一件事。

  一时,万般疑惑。

  新婚之夜,下人们都守在院外,没有他们的吩咐,便不进屋。

  院子甚大,一栋正房旁边搭了两栋偏房,卧房、厅堂以及书房应有尽有。

  从窗户外望去,此时除了卧房以外,无一处点着灯,也不知道陈子惠去了哪里。

  窗外的冷风呼啸,韩昭昭又将身上的衣服裹得紧了一些。

  好在,陈子惠未到时,她曾在这屋子里转过几圈,还识得路。

  出了卧房,走到厅堂,依然是寂静的一片,正对着屋门的是三位长辈的牌位,伫立在上面,俯瞰屋内的一切。

  只偏过头去看了一眼,她便抬脚往前走了,穿过一道雕花门,便是书房。

  若是陈子惠真的没有骗她,人就该去了书房。

  为了不惊扰陈子惠,这一路,她没有拿着蜡烛引路,往屋里望去,亦是黑漆漆的,与外头没什么分别。

  等到雕花门处,她的耳朵贴上去,隐隐约约地听到水的流动声,是水花被扬起又落下的声音。

  她记得在书房的侧畔有一间屋子做浴室之用,与书房间又隔了一道屏风,人在浴室之内,是望不到外面半点景象的。

  估摸着陈子惠在浴室当中,韩昭昭大着胆子,跨过门槛,蹑手蹑脚地走到了书房内。

  进了屋内,再走上一小段,往右偏,贴着墙的地方,便是一张桌子,桌子的一边立着一个烛台,蜡烛已经熄灭了,蜡油滴到纸上,已经凝固。

  想是许久之前才点过灯。

  桌子上堆着好几摞纸,上面都是满满的字迹。

  韩昭昭扫了一眼,本是不欲动这些东西的,可是转念想到自己的父亲仍然在中山郡,不知是安是危,也不知陈子惠意欲何为。

  她便下了决心,要去瞧个清楚。

  屏风内的水声比方才更加大,一声接着一声,不再是方才悄然潜入她耳畔的感觉。

  他在沐浴,想来,一时半会,是从里面出不来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冒风险,哪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于是,她咬了牙,从桌子上拿了一张纸举到窗前,借着黯淡的月光,看上面所书的字迹。

  是呈给皇帝的奏折,字迹工整,整篇文章都带了一种歌功颂德的意味,

  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于是,她把这一张放下。

  又拿起另外一张,也是密密麻麻一大篇,是给下属寄去的信,说的是在中山郡修筑运河一事,下一步该如何做,已经指示得很清楚了,这计划已经是烂熟于心了,在其中却绝口不提动乱一事。

  又接连看了几张,大致都是些关于政务的信件,要寄给在各地、各种身份的人,从其中,她也没有瞧到什么极其有用的东西来。

  桌子上仍然堆着几厚沓的信件,是她所没见过的。

  屏风内,“哗哗”的水声仍是不停。

  来都来了,干脆一股作气,把它们翻个遍。

  这一次,她没有从上面抽取,而是从最底下的纸张里抽出来了几张去瞧。

  几张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字迹,与她从上面抽到的没有太大的区别,唯独有一张,与其余的几张比起来,空荡荡的。

  上面抄了一首诗,从“忆梅下西洲”起,到“吹梦到西洲”止,是一首完完整整的江南民谣,这首民谣在江南流传甚广,谱成曲子,被家家户户传唱。

  在陈子惠给她的那支出自长公主之手的玉簪上,便刻了这首诗的第一句。

  玉簪上的署名是江婉,说明这字为江婉所写。

  而在这张纸上,下面的署的不是一个名,而是单一的一个“闫”字。

  陈子惠的字迹,她识得。

  这张纸上,从诗句的开头到结尾,再到最后的这个署名,全为他所写。

  闫氏乃前朝皇室之姓,除了前朝的皇室,京中再无一家大族为“闫”姓,如同当朝皇室的姓氏一样,皆不被用在名中。

  不一样的是,一个是出于敬畏之意的避讳,一个是出于惧意。

  而他,做为当朝皇帝的心腹重臣,却在一张纸上,写了一首诗,下面的署了单独的一个“闫”字。

  一笔一划,工工整整,这程度,不亚于递给皇帝的奏折,或许更甚。

  所谓的敬畏,一份是臣子对于万人之上,统治天下的君王,另一份是对给予自己生命,构造自己童年的长辈。

  那一份是交给皇帝,表达的是对万人之上的君王的敬意,那这一份,恭敬之意更甚的,应当是给长辈的。

  那么这位长辈又是何人?

  应当不是长公主,长公主的母亲虽为前朝皇室,但一向以父亲的姓氏——江氏自居。

  悼念她,不必用此姓。

  蓦地,韩昭昭想起来立在厅堂里的牌位,陈子惠的母亲是何人,她从未得到太多的信息。

  原先,她猜测,陈子惠知道长公主的许多,或许因了陈家,与她扯上关系,可是陈家与她的关系,并不算是很近。

  若是他的母亲为闫氏,事情便更为明了,那是血脉相连的关系。

  可是,她恍惚地记得,当朝开国皇帝周恒的一番大肆杀戮,已将前朝皇室屠杀尽,不论男女 ,这闫氏,又是从何处而来,又是如何与陈家牵扯上的关系。

  忽然,屏风内的水声乍停。

  她的手一抖,重新将这张纸放回桌子上,压在了一堆信纸的底下。

  作者有话说:

  文中诗句引自《西洲曲》

第108章 字迹1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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