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梦想42

　　南城位于江南一带, 冬天不仅冷，空气中还在带着些湿意。冷可以御寒，但潮湿这种事情, 是最让人痛苦的，穿再多的衣服都无法驱散入骨的湿冷。

　　赵云锦打着喷嚏从舞房出来，晚风不留情地吹, 她不肯把手从袖中挣出来，滑落到胸口的外套扯了半天也没收紧。

　　旁边的孟语枝实在看不下去, 侧过身，一手将她头发撩起, 一手施力把拉链野蛮扯了上去, “好了, 这下就不冷了吧。”

　　说罢, 她立刻将自己的手揣回了口袋。

　　赵云锦脖颈上围了条又厚又软的黑白棋盘格围巾，声音闷在围巾里：“好冷啊！冬天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我熬不住了。”

　　“这才刚开始呢。”孟语枝轻声打击她。

　　赵云锦叹了口气, 望着往上升起的白雾，肩膀卸力垂下，语气平缓道： “高三的舞蹈生已经考完了哎。”

　　孟语枝也叹息：“听高嘉嘉说考得出人意料。”

　　高嘉嘉的堂姐便是高三那届舞蹈生中的一员, 考完当天便顶不住压力，找到妹妹苦诉。

　　而孟语枝口中的这个“出人意料”，也并非褒义。

　　在高三那届舞蹈生集训前, 乐老师特意带着舞房一众学生，去观看了一支她们的齐舞。仪态, 动作, 表情, 堪称一绝。曲子总共三分半, 舞蹈总时常也就三分半，行云流水，叹为观止。

　　赵云锦当时目瞪口呆地看着学姐们表演，耳边环绕着不绝的赞叹，就连以往严肃又严厉的老师此时也露出浅浅笑意，甚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届高三生被冠以实中有史以来，实力最强悍的一届，各任形体老师更是以拿下全国第一位目标培养素质最高的几位学生。

　　但谁也没有想到，命运就像恶作剧中的陷阱，在大家意想不到的地方给予当头一棒，这让年仅十七八岁的女孩无力招架。

　　虽不是自己考试，但这个消息却从心理层面很大地重创了整个舞房的同学。这几天舞房士气低迷，大家都拧着不作声，老师也是。

　　赵云锦承认，她也同样丧气，甚至有些迷茫。

　　“云锦。”孟语枝轻声唤她，“你害怕吗？”

　　赵云锦知晓她在指代什么，“害怕的。”

　　谁不害怕呢，为之努力十几年，倘若真要付之东流，恐怕谁也接受不了。

　　孟语枝小臂勾上她的臂弯，“云锦，我很害怕面对一些未知的事情，害怕自己失败，我害怕我到最后会放弃。”

　　孟语枝在颤抖，声音说到最后微微哽咽。

　　赵云锦没说话，默默地抽出手，回握住她，试图传给她一些力量。

　　半晌，赵云锦宽慰道：“枝枝，我们总要面对的。”

　　孟语枝低着脑袋，用力地摇了摇。

　　街边的商店亮了招牌，五颜六色的灯光从脸上掠过，赵云锦又望见那幢大厦上的广告，轻柔而坚定道：“枝枝，正是因为一切都是未知的，所以我们才要努力找寻一个结果。我们当然不能放弃，我们要做就做最好的，做勇敢的。哪怕以后像大多数舞者一样，身体遍布鳞伤，我也不要半途而废。我们正是为此而来的，不是吗。”

　　“在一切未揭晓之前，什么都是有可能的，谁又确定我们不是夺得彩冠的人呢。不要让别人为我们的人生下定义，我要让大家为我十几年舞蹈的人生喝彩，我要证明给那些学妹看，热爱就是为了不可能而存在。舞蹈是我人生中的一座灯塔，任凭风吹雨打，我的梦想不熄。”

　　“如果希望寄托给别人行不通，那么，我们就来做那匹黑马。”

　　孟语枝惊愕地抬头，赵云锦侧脸被光浸润，眼神柔和地望向大厦上的显示屏，视频里两名舞者在雨中起舞，像两只顽强生长的蝴蝶。

　　鼻头忽然发酸，默了片刻，孟语枝抻开五指，坚定地，肯定地与她相扣。

　　她说：“那我们说好了—”

　　光下，赵云锦扭过头，美艳的双眸如含夜星，忽闪忽闪地盯着孟语枝，等待她把话说完。

　　孟语枝眼神坚定地回望着她，轻声道：“不论怎样，努力坚持。”

　　夜空下，灯光底，两个因热爱而相识的少女，也为热爱相诺往前走。

　　——

　　两人在广场的路口分手，孟语枝横穿一条马路便到家，而赵云锦独自乘坐一辆公交回家。

　　虽然车上开了暖气，但前排有位大哥两耳不闻车内事，独自开了扇窗透气，她坐在那大哥身后，只得捂紧了围巾取暖避寒。

　　幸好跟那大哥不同站，赵云锦先行下了车。

　　冷冽的风照面而来，她的脸埋得更低了。或许是天气原因，街道上人群明显少了些，私家车如流涌上大道。

　　赵云锦过了马路，在拐弯处不经意抬眸，前方两个熟悉的人影出没。

　　“哥！”她一把拽下捂在唇边的布料，大声冲前边喊。

　　果然，那两道人影听声回头，齐刷刷向她看过来，两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蛋，帅到让人感叹，赏心悦目也不过如此，可不就是赵斯眠和陆止两人。

　　那两人同步侧过了身，站在原地等她过去。赵云锦乐呵呵，赶忙小跑过去立在两人视线中间。

　　“你们训练也到这么晚啊？”女孩笑嘻嘻地问。

　　“今天百米测试，仪器坏了修了好久。”陆止解释道。

　　她好奇坏了：“那你们跑得怎么样？”

　　赵斯眠：“还行。”

　　陆止：“不错，”

　　听听这两人淡定中透着的点点炫耀，想必就不止是“不错”“还行”了，应该考得极好才对。

　　赵云锦了然，毫不吝啬地夸赞：“肯定考得特别好吧！秒杀全场的那种。”

　　赵斯眠:“还行。”

　　陆止：“差不多。”

　　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赵云锦嘴角忍不住抽搐，不愿再对二人进行吹嘘。

　　三人沿着路口边走边聊，快到路口时，一辆汽车疾驰而过，赵云锦眼疾手快，一手拽一个，硬生生将两个高个子甩了个踉跄。

　　三人：好险！

　　待三人站定身，喘匀气，准备往小区里去时，赵云锦抬头，黑夜里，许白焰的双眸犹如最亮的星。

　　他在对面，她的正对面，只隔一个保安厅的距离。

　　赵云锦清晰地观察到他单薄的衣着，也清晰地看见他喘着气的嘴唇和绯红的脸颊，他大概是跑出来的，否则胸腔起伏不会这样厉害，也不会看起来这样凌乱。

　　他没有主动开口，鼻梁上也没有常戴的那副眼镜，因此，赵云锦误以为他是没有看清所以没打招呼。

　　既然如此，她便踮起脚，主动吸引他的注意，“阿焰哥！”

　　他的眼睛明明一直是看向自己的，但却只在喊他名字时才有所动容。

　　赵云锦没有深究。

　　身边两个哥哥终于也发现了许白焰的存在，几人对着打了个招呼，一齐往陆家去。

　　“你出去有事吗？”陆止好奇他晚饭的点要跑哪去。

　　闻言，赵云锦下意识看向许白焰，抬眸的那一瞬间却措不及防地撞进他那双漆黑的瞳孔中。

　　她的心脏募地一缩，犹如被压榨的柠檬，淅淅沥沥地泛着酸，又像坐过山车悬在半空时，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许白焰收回视线，“阿姨让我看看你们回来没有。”

　　“你就扯吧你。”陆止不信。

　　赵斯眠也不信，反问道：“是有约吗?”

　　“真是来找你们的。”许白焰无奈。

　　陆止拍了拍赵斯眠的肩，“你信吗？”

　　“有待考究。”赵斯眠不信。

　　许白焰扶额，不愿再争辩。

　　而走在一旁的赵云锦默不作声，她偷瞄了眼男生线条无比流畅，五官挺立的侧脸。她想，许白焰大概是为了自己而来的。

　　——

　　几人抵达陆家时餐桌上已经摆满了盘子，一桌子琳琅满目的菜肴令人垂涎欲滴，食指大动。

　　夏晴忙招呼着几人落座:“你们可算回来了，阿姨在家里望眼欲穿，等了又等。”

　　“舞房今天晚功拖了会课，”赵云锦接过话茬，“不然我就能早点回来。”

　　陆止和赵斯眠已经动筷，见赵云锦解释完，极有默契地齐声道：“我测试。”

　　陆译从厨房中端了小锅汤出来，见夏晴还要继续聊，赶忙打断：“好好，我们先吃饭，吃好了再聊。”

　　几个小的已经饿坏了，就连一向速度慢的赵云锦都开始大口吞咽，夏晴也自觉噤了声，却又忍不住劝道:“喝点汤，别噎着了啊。”

　　四人埋头苦干，敷衍地点了点头便算作回应。

　　席间，陆家夫妇负责夹菜盛汤，其他四人的任务是“清扫”桌面，到最后，双方都圆满完成任务。

　　下了餐桌后夏晴又拉着几人闲聊了会，看着时间也不早了，又催着几人早些休息，不能熬夜。

　　于是，赵云锦几人各自揣好手机和背包，与两位长辈打了声招呼便要回家。

　　夜里冷了很多，第二天还要照常上课，几人一天下来都累的不行，无精打采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