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艺考69

　　艺考毫无防备悄然而至, 在一个寒冷干燥的冬日，舞蹈生们随着老师坐上了赶往艺考地点的大巴。

　　路途漫长，颠簸难耐, 一如几个月前来时那样，只是心态早已在长久的训练中逐渐发生了改变。

　　车子驶过一段狭长的道，道两旁高大的香樟在这个季节显得萎靡枯败, 严寒让城市陷入寂静，细小的沙砾轻砸窗壁的声音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赵云锦坐在靠窗的位置, 应众人要求开了点窗透气。孟语枝靠着她的肩睡得正熟，车里许多同学睡得昏天暗地, 她却没心思。

　　赵云锦单手撑着脸颊, 放眼望着窗外不断掠过的景色, 眺望远处夕阳映照的山丘, 翠绿的山盖上薄红的被，山下一座座高房给人最后的归处, 房檐上停留两三只落脚休息的雀仔, 行人纷纷扰扰迎着夕阳回归，看着这城市的一幕幕，心就好似空了一拍。

　　纷乱的大脑变得迟缓, 她只记起山的那边有人等她凯旋而归，心便火热又冷静。

　　不知过了多久，大巴车终于抵达酒店楼下, 众人一股脑冲下了车，跟在老师身后准备领取房卡。

　　赵云锦牵着睡得迷迷糊糊的孟语枝和冯燕妮, 严婧领了四人的房卡, 刚要准备搭乘电梯, 乐老师却叫住了大家。

　　“待会收拾好了, 八点半来702集合。”

　　众人坐车累得分不清东南西北，此时哪还有精力回应老师，胡乱一点头便都钻入电梯不见人影。

　　赵云锦把两人往床上一丢，跟严婧配合打开了行李箱，悉悉索索一阵从行李箱的一个夹层里摸到了清凉油。

　　接着，又跟严婧配合着把人扶起，给晕车的两人抹好药，放任她们继续在床上缩成一团。

　　“婧婧，你先洗澡吧。”赵云锦小声与她商量，“我去隔壁，给嘉嘉她们送一下清凉油。”

　　严婧从浴室探出个脑袋来，悄么声用手比了个“OK”。

　　赵云锦轻声关了门，攥着小罐清凉油敲开了隔壁房间的门。

　　房门从内应声而开，一股子空调热气猛地涌了出来，赵云锦险些被这味道呛得晕过去，高嘉嘉及时伸出手将她拉了进去。

　　屋内，平时大大咧咧，毫无顾忌的几个人眼神迷离，灰头土脸，东倒西歪的，哪还有青春靓丽的样子。

　　赵云锦将清凉油分给高嘉嘉，两人合力替其他三人涂好。

　　杨颖蕊悠悠转醒，扫了眼房间，而后有气无力道：“云锦，你跟我们一间房啊？”

　　这一副显然晕车晕迷糊了的状态惹得赵云锦想笑，她摆摆手，“我住隔壁，嘉嘉叫我过来给你们擦点药。”

　　杨颖蕊长叹一口气，头歪向一边，眼神无光地看着赵云锦，似乎胃里仍旧翻江倒海，“我晕车晕得想辍学了，差点没在车上吐出来。”

　　赵云锦拧紧药罐，寻了个空位坐下，“待会去洗个澡，会舒服点。”

　　杨颖蕊虚弱地点点头，高嘉嘉洗好手走了过来，轻声调侃赵云锦：“云锦，这次冲个全省第一吧？”

　　“你玩笑开大了吧！”赵云锦听得眼睛都直了，“吓得我心脏突突跳。”

　　杨颖蕊睁开眼睛，尤为认真地说道：“仔细一想，实中好像这几年都没有几个全省百名以内的。”

　　高嘉嘉：“确实，一下子感觉艺考好悬。”

　　赵云锦闻言抬眸看向对面两人，坚定道：“那就我们来打破纪录。”

　　两人或许都被她这股子倔劲和自信给震撼到了，三人对视，一时间没人接上话。

　　晚上八点半，空调房内暖气充足，南城来的学生陆陆续续走进703，赵云锦几人进门时里面已经围了几个人。

　　高嘉嘉坐在沙发上，手机晃着金属叉，上头扎了块绿油油的猕猴桃，招呼她们赶紧落座：“你们四个来的也太晚了，乐老师备好了水果，我都坐这吃了一个桃了。”

　　孟语枝恢复不少，一边带上了房门，一边解释：“我们几个排队洗澡，耽误了点时间。”

　　赵云锦走过去，径直坐下，旁边杨颖蕊衔了块香蕉塞她嘴里。她扫了眼屋内地人，就是不见乐老师的踪影，“老师呢？”

　　杨颖蕊头也没抬，说道：“下去取东西了。”

　　赵云锦点点头，没再说话。

　　两分钟后，人员集结完毕。一屋子女生人到齐开始热聊，从南到北，上至天文地理，下知鸡毛蒜皮，没什么是她们不敢说的。

　　乐老师进门时被屋内热闹的氛围吓了一跳，里面的人噤了些声，但仍有人热聊，说话声不断。

　　乐老师放下一大箱子东西，拔高了声音：“好了，先不聊了。过来领一下你们明天表演剧目的道具。”

　　老师一个个报名字，学生们一个接一个过去领走。

　　“保管好啊。”乐老师一边派发着东西，一边嘱咐，“我们后面还有校考呢，道具可别弄丢了。”

　　“知道了！”

　　学生领完东西，各自回到原先的位子上。

　　乐老师将空箱子搁到角落，回头扫了眼挤满了房间的女孩们，沉声道：“明天就艺考了，这么多天的努力，就看明天这一场了。”

　　众人这次彻底禁了言，几十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看向乐老师。

　　“你们今晚吃点水果意思意思得了，不能吃太多，否则影响明天穿剧目服装。” 乐老师时刻不忘提醒她们身材管理，自己率先拧开了瓶水。“校考完之前，我们还是要控糖的，水果要少吃。所以，我们今天就不喝饮料了，一人喝瓶矿泉水吧。”

　　学生们也各自拎了瓶水，拧开盖子，举杯同饮。

　　“预祝我们明天，艺考顺利！”

　　三年的等待和付出，明天便要见分晓，所有怀着忐忑与期待，等答案降临，等结果揭晓。她们在房间内匆忙留影，纪念这勇敢又坚韧的求学生涯，拜托好运陪伴彼此。

　　后面乐老师又嘱咐了些考试须知，学生们这才接二连三地散去。

　　——

　　回到房里，几人横竖睡不着。

　　赵云锦在床上辗转反侧，随即换了个方向面向其他三人。

　　于是，四人瞪着硕大的四双眼睛，你看我，我看你。

　　“……我睡不着。”严婧率先打破这份沉静。

　　“我也是。”

　　“我也是。”

　　“加我一个。”

　　孟语枝裹紧了被子，“好紧张啊！又紧张又激动，我感觉我身体都在抖。”

　　“只有我是单纯害怕吗?”冯燕妮怯生生道。

　　赵云锦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身子，尽量找个让人轻松的切入点安慰道:“别害怕，跟往常一样，跳支舞就结束了。”

　　冯燕妮还想再说些什么，半道被严婧截了过去：“好了，放轻松。现在，我们还是睡吧。”

　　眼看时间渐晚，三人只好收住话题。

　　赵云锦望着黑暗中模糊的天花板，心里的激动仍旧无法平复，那股力量像是一团小火苗，萦绕在温热的心间。

　　黑暗里，她缓缓闭上双眼，脑海里涌现许许多多或新或旧的记忆。她忽然想起，许白焰对她说过。

　　“不必慌张。”

　　“头破血流，在所难免。”

　　她反复咀嚼这句话，最后终于安下心。

　　一切的忐忑不安都是因为结果未知，天花板上的花纹扭曲模糊，她却从中看出了答案，她会为自己这十几年来的努力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她坚信，付出一定会有回报。

　　伴随着记忆里一帧帧黑白的画面，听着室友们微弱的呼吸声，赵云锦缓缓阖上双眼，感受自己逐渐平静的心跳，最后沉入睡眠。

　　——

　　太阳破云而出，阳光倾泻而下，学生们睁开惺忪的双眼，套上厚重的棉服，踏上了艺考之路的最后一程。

　　考点外人群熙攘，门口支起的“考试问答”帐篷宛如一条小吃街，今天周六，附近的居民也赶到周围凑热闹，来来往往，让人眼花。

　　乐老师让大家站在原地等待指令，赵云锦几人便动也不敢动。

　　几人围成一个圈，正聊得火热，忽然赵云锦肩上一沉，侧头一看，一位戴着红色志愿者帽子的女孩正拍她肩膀。

　　志愿者声音温温柔柔，带有目的地询问赵云锦：“你好，这是我们自己做的一些祈愿符，免费的。”

　　说罢，她便将所说的祈愿符送到了赵云锦手上，那祈愿符由一个红金配色的小荷包装着，精致小巧。

　　志愿者接着又给其他几人分发，速度快了许多，赵云锦受宠若惊，赶忙先行道谢：“绣得好漂亮啊，谢谢！”

　　那志愿者女孩话也不多，分发完荷包便涌入下一个圈子，抽身极快。

　　赵云锦见此低头仔细欣赏着手中的小物件，荷包有个抽绳封口，封口拉的很紧，需要费些力才能打开，好巧不巧，旁人都已经将祈愿符掏出来观赏了，只有她的还没见个缝。

　　视线瞥向旁边几人手里捏着的祈愿符，上面都用毛笔写着一模一样的四个大字—“艺考顺利”。

　　赵云锦憋了股力，正想蛮力扯开荷包，乐老师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别站着了！我们排队进考场！”

　　闻言，几人手忙脚乱收好东西，赵云锦也不例外，将荷包胡乱往口袋里一塞，跟着大家一起进了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