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誓师90

　　下过春雨后南城升温很快, 某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距离高考一百天的誓师大会召开了。

　　高三教学楼来来往往间都是巨大的脚步踩踏声，时不时还能听见几声铁凳脚互相磕撞的刺耳声。

　　他们手里抬着自己的凳子, 阳光透过玻璃窗投射在路过的人身上，少男少女只顾着谈笑风生，哪还顾得上捉住这一刹那的烂漫。

　　学生们沿着花坛往广场走, 班长找到划分的区域带领同学们坐好，不多时整个广场前前后后已经坐满了人, 各班班主任眯着眼睛站在队伍后方听演讲，而学生穿戴校服校牌, 即使平时再调皮的学生此刻也是整整齐齐地挺直背目视前方, 头顶是“呜呜”转悠的航拍摄影机, 没人敢在这样全校瞩目的重要时刻出错。

　　校长坐在主席台的正中间位子, 赵云锦坐得靠后，视线受前面同学阻挡看不太请校长的脸, 只能听见他中气十足的声音宣布誓师大会正式开始。

　　台下响起雷鸣的掌声, 接着，掌声还未落幕，后方忽然传来几声刺耳的炮鸣, 有学生忍不住好奇回头，彩虹色的礼炮划破天际，越过众人头顶往更前方飘扬。

　　场下欢呼声四起, 但也听见旁边一位隔壁班的同学说：“哇，我的学费在天空飘哎。”

　　礼炮升空时间很短, 众人还没来得及收回长大的嘴巴, 广播里就已经响起了国歌的前奏, 四四方方的五星红旗在众人追随的视线中不断攀升至最高点。行完注目礼, 学生自觉坐下，有的甚至已经闭目养神，因为下一项是内容是“校长讲话”。

　　赵云锦听着校长今天格外激动声音来了点兴趣，奈何她仍旧看不见脸，看不清脸不久等去失去了字幕嘛，听得耳朵累了，她也麻木了，刚要收回视线，教学楼上挂着的横幅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条横幅是惹眼醒目的中国红，红横幅随风晃动，她依稀看清横幅上印着的白色字。正楷字体，端正大气地印着典籍《孟子》中的一句：“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此时，校长正讲到：“我们的学生呐，享受着最好的教育资源，度过了人生最恣意，同时也最苦累的三年。”

　　赵云锦眯起眼睛，再次望向了主席台，校长脱稿自由演讲：“希望，大家学有所成，去到国家和人民最需要你的地方；希望，大家将自己的才干种子散满干涸大地，十年百年后你们的学生，朋友，亲人，包括劳苦一生过路的人，都能乘一片荫；希望大家记住，我们的身体不可分割，但我们的爱和热情始终洋溢。”

　　“在你们走得繁花似锦的路上，不要忘了为你们递一口水的人。最后，鄙人作为北大的学子，此刻为诸位读一段致辞：望诸位，现实者不功利，理想者不空谈，仁爱者不软弱，刚直者不偏激。”

　　校长放下话筒，深深地望了眼场下的学生，他最后说了句：“望各位，最后百天，为了理想，实现理想。”

　　掌声如雷贯耳，学生们在这一刻将校长的敦敦教导刻于心上，赵云锦也在这一刻明白，文人的思想与觉悟能唤醒多少腐朽枯败的灵魂。

　　让人不可思议的是，校长刚讲完北大致辞，下一项内容还真是北大学姐作为优秀校友返校为高三学子致辞。

　　学姐在致辞中分享了自己的高三生活，讲述了自己所熬过的日夜，同样，在最后也得意地炫耀了一番自己大学生活的美好，讲得人心旷神怡，艳羡无比。

　　学姐致辞后的几项内容相对无聊，一些老生常谈的话听得学生心累，一个二个地竟也光明正大吐槽起来，赵云锦左耳听隔壁班，右耳听自己班，脑容量险些被这些吐槽存炸了。

　　直到最后一项——学生代表发言，众人目光再次被吸引而去。

　　有人在下面小声讨论：“他居然是学生代表！”

　　“没记错的话，他好像是高一那个新生代表哎。”

　　“他成绩肯定很好吧。”

　　“何止啊，人家常年第一。”

　　“长得也好帅，但是感觉他好“冷”，不爱说话的样子。”

　　“学霸嘛，他的想法我们怎么能懂呢。”

　　隔壁理科班果然空了个位子，赵云锦同大家一样看向主席台。台上，许白焰换了身轻松的春季校服，他鼻梁上带着那副黑框眼镜，修长白净的双手持演讲稿，往立式话筒前一站，身段，气质，样貌都是绝佳。

　　赵云锦往外侧了点身，以便更好地观望许白焰演讲。

　　他声音有着少年的清冽和稚气，语调却是严肃且正经的，与高一那次的新生发言似乎相差不大，如果硬要说有哪里不同的话，大概是看起来成熟了些。

　　赵云锦微微抬头才能看见他，他立于台前，双腿站得笔直，就连身上校服外套的拉链都停在最恰当的位置。

　　阳光直晒着他的后背，从远处看，发丝好像都在发光，他平静地念着稿子，赵云锦平静地望着他，仿佛看见了与许白焰重新相识的这三年。

　　他们有过别扭，有过争执，同样经历分别再相遇，故事的开头，似乎谁都没有料到最后他们会成为朋友。

　　又或许不只是朋友，是友好有爱的邻居，是携手共进的“战友”，是各自怀揣小心思的欢喜冤家，也是无话不说的亲友。

　　他们在清晨搭乘一班车，在路上分享同样的早餐，在夜里一起学习，也在人群里遥遥相望。

　　他们隔着遥远的人海，跌进他那双黑亮的眸，赵云锦似坠入漩涡，身体不断下沉，只有心坚定地往水面攀升。溺毙的恐惧将她淹没，她痛苦地睁开双眼，挣扎地跳出漩涡，回头看向水底，似乎有东西想要将她困住。

　　所幸，她游回了岸边。

　　那一刻，她心有不甘。不甘愿只是朋友，但又别无他法。

　　她抬眸，许白焰念完了演讲稿，春三月的阳光柔和温暖，他背对着光，任由后背灼烧，他抬头，准确无误地撞入赵云锦的眸。

　　那是他全程唯一一个笑容。

　　宣誓结束后大会落幕，学生一窝蜂散去，走廊口热闹几秒后恢复了安静。

　　教室里，老师们争分夺秒地复习，恨不得十倍补上，赵云锦看似听的认真，一低头看书，文字全都变成了问号，糊成一团黏在脑海。

　　她开始走神，望着窗边大树新的枝桠，听着老师再三重复的重点，一阵困乏的春风吹过，却吹醒了她的大脑。

　　她低下头，努力地平复自己的心情。

　　在听见老师苦口婆心地那句：“还有99天就高考了，坚持一下。”

　　这句话像是石子滑落水面，泛起阵阵涟漪。赵云锦刹那间心静了下来，她低下头，用红笔圈出老师书写的笔记一点一点补上。

　　她想，再等等吧。

　　等一切尘埃落定，等她不用再为其他事情提心吊胆。

　　到那时候，再勇敢一点吧。

　　晚上的晚会如期举行，学生们兴奋地进入晚会厅，原本安静的厅里瞬间热闹无比。

　　赵云锦和其他表演者都待在幕后，等待台上主持人报节目。

　　十分钟后，校领导全部入席。晚上七点整，晚会正式开始。两位学生主持人相伴走上舞台，热情盎然地读出开场白，接着由校长说了句“晚会正式开始。”，节目逐渐呈上。

　　高三学生坐满了晚会厅，节目情感情绪层层递进，学生们都把这场晚会当作“最后的解压”来狂欢，尖叫声在晚会厅此起彼伏。

　　节目过半赵云锦才上台，乐老师说她的节目是用来缓冲学生们情绪的，因此特地选了支轻快灵动的舞蹈。

　　她艺考杀进省排名前十的消息早已传开，许多人都等着这一刻欣赏她的专业能力。

　　灯光追在她身上，白洁飘逸的纱裙如仙女的裙摆，她身体柔软到令人咋舌的地步，一颦一笑都顾盼生姿，可赵云锦却独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断地去感受舞蹈传达出来的情。

　　台下观看表演的人无不惊叹她的舞姿，偶尔还能听见几句语气尤为自豪得意的夸赞。

　　“云锦进步好大啊，高二的时候都没怎么灵动。”

　　“看见没？台上的是我以前的同桌，赵云锦。长得漂亮，跳起舞来更漂亮！”

　　“赵斯眠，你家基因真不是一般的牛！”

　　“属于谁看了都嫉妒的地步。”

　　“啧啧。”

　　许白焰坐在过道，各方的交流涌进耳朵，但他一眼不眨地看着舞台上的人。

　　她太漂亮了，是明媚的美，极致的艳。

　　她站在哪里，哪里就会成为舞台的中心；她应该天生受人崇拜和仰慕，偏偏又拥有十分坦率真诚的性格，与谁都能交上朋友，这当中便也包括自己。

　　许白焰富有侵略性的目光掠过她的脸颊和唇，掠过她修长的脖颈和细瘦的腰，掠过她白腻的小腿和绷直的脚尖。

　　他忽然理解了父母的意思，那一霎那，在他平静地神情下藏了一场海啸。

　　赵云锦就该是一块洁白无暇的美玉，谁也不能沾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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