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爱人的末日77


  “阿柬,阿柬?”他不住喃喃着,用魔息一次又一次地冲刷宋柬周身,企图缓解他的痛苦,但一切似乎都收效甚微。
  白天偷了黑夜,一分一秒都被拉扯到了极限的长度,当程佰列即将彻底陷入了绝望时,怀中人面色虽然依旧痛苦,却挣扎着用尽全力一般的,睁开了眼睛。
  “……那不是梦……”
  这话语,这眼神,是平地里最大的惊雷。
  那眼神绝不是失忆懵懂的宋柬会有的眼神,只有白源峰主,他的师尊才会这样看他。
  然而这一切,与宋柬的苏醒相比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程佰列兀自抱紧宋柬:“你终于醒了。”
  然而方才还无法被召唤的守若剑,此时此刻正直指程佰列后心,嗡鸣声近乎泣血,剑锋只需再往前些许,就能取走程佰列的性命。
  此时此刻的宋柬被程佰列紧紧扣在怀中,程佰列身上那种类似于山间冻雪的凛冽气味萦绕在他的鼻尖,然而记忆中的却不是这样,那是更粘腻的,也更焦灼的,伴随着某种铁锈的味道。
  ——
  呼吸很沉也很困难,周遭的空气如有实质仿佛叠上了看不见的重量,压得他连肩膀的骨骼都被迫紧缩在了一起,每一寸皮肉都是紧绷的。
  但宋柬还是固执地挺直着脊梁,一错不错地迎着程佰列的逼视。
  程佰列俯身盯着他,视线随着游走在他脸侧的指腹缓缓向下,直到落在了训仙锁之上。
  是一把崭新的训仙锁。
  程佰列的眉心红光似火焰闪烁,却叫人觉得阴冷孤僻,他低声逼问:“训仙锁架在你脖子上,你还是不肯老实待在这里吗,师尊?”
  “强行挣脱训仙锁,你是想灵台坍塌,还是想内腑炸裂。”
  “在我这里难道就这么生不如死,恨不能杀身成仁么?”
  “为什么,师尊?不是你亲口说的么,我一辈子都是你的人,那你为什么要抛弃我?我只是想要你信守承诺留在我身边而已,你说我有什么错。”程佰列的指腹滑入训仙锁与脖子之间的空隙,摸上了那里青青紫紫,血痕满布的皮肤。
  他的拇指指腹抹上了宋柬颈侧的伤口,指尖随着话语渐渐扣紧,殷红的血珠渗出,漫入了他指腹的螺纹。
  宋柬咬着牙,不肯发出半点声响。
  程佰列收回自己手,用犬齿咬破了浸满宋柬鲜血的拇指指腹,“还是说师尊正是因为知道佰列会用什么法子来愈合你的伤口,你才故意这么做的?”
  血珠从咬破的伤口渗出,自程佰列的指尖滴落在宋柬满是伤痕的脖颈皮肉之上。色泽略暗的血液没入宋柬的伤口,然后他的伤就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细细密密地缝合,丝毫痕迹也不复存在了。
  可伤愈后宋柬的神色却并不显出半点轻松,放在身侧的双手渐渐绷紧了五指,连手背上的经络都显现了出来。
  他从齿缝中吐露出两个字:“逆徒。”
  随后毫无反抗之力的,被那魔族鲜血中所带的引人堕落的,叫人身不由己的东西拉进了欲壑深渊。
  程佰列垂下眸,看着说出这两个字的双唇,俯身用犬齿重重地咬了上去,回道:“师尊所言极是。”
  浑身都蒸腾起不正常的热度,热浪从身体的内部升起,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理智的大门,直到那扇大门连着厚重的城墙统统分崩离析,被接踵而至的浪潮无情地卷入海底。
  宋柬几乎要在浪潮中窒息。
  他到甘城多久了呢,十天,二十天,还是一个月?
  昔日珍视无比的座下首徒,一朝撕碎往日温和无害的面具。渴求的目光,灭顶的欲望,原先被刻意压抑的那些都百倍席卷,摧枯拉朽。
  世间逗留五百年,宋柬曾经所学的一切,教予他的皆是天人合一、大道无情。可当真坠入欲望的漩涡中时,他才明白,肉体和灵魂永远不可能是彼此独立的。
  孤傲的灵魂哪怕再怎么渴望遗世独立,也会被肉体的贪嗔痴念裹挟入无尽深渊。
  理性碎裂,残片割裂灵魂,感受被毫无节制地放大。
  程佰列清楚他这身皮囊的每一个弱点,可以轻易地操纵他的肉体。让他哭泣,让他欢愉,让他绷紧手指,蜷缩脚趾。让他呜咽出声,也让他不住喘息……
  却不允许他背过身,不允许他藏起自己的表情。
  那些崩溃的眼神,潮红的双颊,被紧咬而泛白的下唇,他不堪的一切,丑陋的一切都被迫暴露在程佰列的眼中,无处可藏,也无所遁形。
  “够了。”他呜咽着,训斥也没有了力度。
  程佰列却伏在他身上一声轻笑,好似在嘲笑他的天真,又像是夹杂着愠怒,他在宋柬的耳畔道:“师尊,你一人先满足了,便不肯对劳心劳力的佰列可怜一二吗?”
  他的双手紧扣着宋柬的双肩,不允许他退避半分,将宋柬一声又一声的闷哼全部都吞没进激烈的吻里,直到他也攀上了山巅触碰到那一抹白雪,才终于让宋柬得到了片刻喘息。
  他想推开这具身体,可是受困于训仙锁,他做不到。
  强行挣脱训仙锁不仅带给他遍身的皮外伤,也极大程度上损伤了他的内腑,让他三时五日之内不可能恢复如常。
  阶下囚、金丝雀、禁脔……
  没有一个词可以入耳。
  被背叛的愤怒与痛苦,更胜过被迫雌伏于床榻间。

第四十章 爱人的末日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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