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谜底（四）128

　　若非青竹牌位于魔域，而魔域又恰好是玄惑的地盘，谢凌是连这件事都不想让玄惑去做的。
　　仙族内部的事物，玄惑插手进来没有任何益处，反而会因为涉及过多而招惹祸端。
　　玄惑明白谢凌的意思，故而，谢凌提出意见时，他没有反对。
　　故而，如今，玄惑应算是他们这一行人中最闲的一个了。
　　“姐姐之前去过哪？”玄惑问道。
　　“我去过的地方……那有些多了。”
　　谢凌回想片刻，答道：“除却魔域，上下两界，似乎很少有我未曾去过的地方。”
　　玄惑无言。
　　他沉默一瞬，轻声道：“姐姐……早已看过许多风景了吗？”
　　“嗯，看过许多了。”
　　谢凌嗓音沉静，带含着丝丝笑意，给玄惑描述着她所见过的风景：
　　“春日里的繁花，夏夜中的蝉鸣，深秋凋零的落叶，隆冬苍茫的大雪……匆忙赶路中无意瞥见路边绽放的小花，喧嚣茶楼中望见黄昏归家的飞鸟，无人野外徇烂盛大的火烧云，山顶上远望第一缕金光乍现的朝阳，撑伞走过落着淅淅沥沥小雨的青翠密林，御剑飞过一望无际的深蓝海洋，入目皆为金黄灼得人视野扭曲的沙漠，还有各类城镇集市，各地风土人情……我都见识过。”
　　“那些风景很美好，很漂亮，所以，让我觉得，这世界多姿多彩。”
　　玄惑微怔，他望着此刻谢凌，恍惚间，好似又回到了当年奈林城外，他接下兔子红豆糕的那一刻。
　　她明明就在他身前，却又距离他那么远。
　　远到他努力踮起脚，抬起头，都看不清她的模样，触摸不到她的温度。
　　这一刻，玄惑突然清晰意识到，他们之间的的确确横隔着百年时光。
　　那些他从未参与过她的过去，那些他未曾得知的她的经历，还有她此刻带着笑意柔声诉说着的，那许多许多他未曾见识过的风景。
　　都让她距离他好远好远。
　　玄惑心底忽然涌现出许多慌乱，他匆忙看向谢凌，一错不错地望着她，仿佛下一瞬，她便要消失在他眼前。
　　他定定望着她，指尖用力至泛白，无措却又无力地等待着她的远离，可是，一息过去，两息过去，她还在他眼前。
　　不仅如此，她还侧过身，笑意盈盈看向他，颇有些遗憾地叹道：
　　“不过，说了这么多，我还有许多没看过的……比如，和玄惑一起看过的风景。”
　　面前之人逐渐凝为实体，玄惑指尖动了动，轻轻地，轻轻地，伸手握住了谢凌散开在木质台阶上的宽大袖角。
　　只是，他刚握住那片冰凉的蓝色衣料，下一瞬，五指便被拿开，接着，被拢入一双温暖的手掌。
　　谢凌一手揪回袖角，一手握住玄惑手掌，笑看着他，“握衣角都不握我的手？”
　　玄惑：“……”
　　他心底一股暖流划过，双睫颤了颤，选择保持沉默。
　　谢凌感受着玄惑手掌的温度，有些疑惑：“魔修身体温度普遍偏低吗？”
　　她记得玄惑在鬼煞河下，体表温度也没这么凉啊。
　　“没有。”
　　玄惑动作微顿，控制体内血液流速加快。
　　谢凌立即感受到了区别。
　　“回温了……”
　　她把玄惑的手举至眼前，颇有些探究意味。
　　玄惑见此，移开视线，望着不知何时早已空无一人的院内，嗫嚅道：“姐姐……为什么想和我一起……去看那些风景？”
　　谢凌闻言，偏过头看向玄惑，笑道：“玄惑觉得呢？”
　　“因为……”
　　玄惑迟疑道。
　　“……喜欢我？”
　　“这不是知道答案嘛。”
　　谢凌双手控制着玄惑右手五指张开，手背正对着他视线正前方，偏过头，轻笑道，“怎么还这么不安呢？”
　　“可是，我不明白。”玄惑迷惘道，“我不明白，姐姐……为什么会喜欢我。”
　　因为不明白，所以常觉不安。
　　因为不明白，所以自昨日崖底两人确定关系，至今日此时此刻，他都未有实感。
　　于他而言，两人亲昵的举动，拉进的言语，她对他展现的喜欢，更像是一场随时便会消散的美梦。
　　他享受其中，沉沦其中，却又在骤然回过神来时，无措而又慌乱地担忧着幻梦破碎。
　　循环往复，直至越陷越深。
　　他想探寻答案，给予悬空的自己一方踏实之地，于是，趁着气氛正好，迟疑着问出口。
　　可是，谢凌并没有如玄惑所想正面回答他，只问道：“那玄惑为什么会喜欢我？”
　　玄惑动了动唇，答不上来。
　　为什么会喜欢姐姐呢？
　　好像是一瞬间的事，又好像在那之前，在不知不觉间，他很早很早便喜欢上了。
　　是什么时候呢？
　　玄惑具体说不出来，只记得，与她相处的那许多许多个微小瞬间。
　　谢凌等了一会儿，见玄惑张了张唇却说不出口，笑道：“看吧，玄惑也说不出来。”
　　“喜欢就是喜欢啊，不需要理由。”
　　“就如我将才问玄惑，待一切结束后，想要去哪里游玩一样。”
　　“我去过哪些地方，其实看过哪些风景并不重要的，因为，和喜欢的一起去，应该是一种与以往大不相同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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