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幸运的硬币28
也许程娜会说,你不上班,你当然轻松啦。
又或者,谁大晚上睡觉喝牛奶,不想跑厕所......
我在门口踌躇,险些没听见她叫我进去的声音。
“佳佳?”她喊我。
毫无疑问,我忍着脸上那些因为紧张可能露出的奇怪表情,就这样僵硬地拿着牛奶走进房间。
“晚上好......程娜。”我说,“你要喝杯牛奶吗?听说这样睡觉会更好睡。”
她看着我,不像以前刻薄。
令我思念好多次的、属于童年记忆中爱姐的那双眼睛,终于投向我。
不知道或许因为夜吗?夜好猖狂,夜令人变得温柔,狂野,更加敏感,大笑或者大哭,都在夜晚。
二十多岁的成年人,还要怎样去剖开自己的内心呢?难道还要像小时候那样,用一场剧变来令自己破碎,碎裂成一地,一片片捡起再拼凑,然后说,谢谢你,我收获良多吗?
姐姐,如果你不令我心碎,我就不能告诉自己我爱你,区别于以往的爱。
重新拼凑的我,虽然脆弱不复以往,但更加坚定。
硬币的正反早已不再重要,我只知道,我们的道路已经逐渐有了方向。
“这么晚还不睡觉。”她从床上坐起来,原本只开了一盏紫色的台灯,见我进来,她想打开大灯,被我阻止了。
“不要太亮,待会睡不着,而且,我找你不是什么要紧事。”我说。
“是吗。”她对我微笑,我意乱神迷。
那件事之后,我们很少聊天,最主要是觉得彼此有些陌生,她只会问我吃过那些药了吗,去看了医生吗,这样官方客套的关心话。
那晚在车上发生的尴尬的事情,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选择去遗忘,毕竟她和我一开始劝慰自己那样,也认为喜欢是一时冲动,但作为亲生姐妹,之后遇到的事情是难以逃避的,甚至比想象中更加艰难,我们不是孩子了,我们也有各自的身份,别人的同事、朋友,家人的家人,父母的......女儿。
分开比相聚是不是简单太多了?
这样有风险的恋爱,还要怎样去面对呢?
可是生命的尽头,好像都只剩下自己,有些东西我们的确无法逃避,有些虚无的确令人惶恐,但正因为自己在时间沙漠里的渺小,所以我们才能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我坐在她床边,把自己的梦告诉她。
我告诉她我梦到世界只有我们两个人,只有彼此,我们永远牵着手在一起,好多个晚上,也是像现在这样明亮的夜晚,我们缩在角落里,丧尸从头顶的窗户外探头探脑,腥臭的气味在幻觉中依然存在,他恐怖的面容,在不断刺激我的神经,我挥动铁锹将他们打飞,然后回头的那一瞬间看到你的脸。
虽然苍白,但依然鲜活的脸。
我想这就是我在那个世界活着的意义。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什么不能从这些可怕的画面里脱离,你能 感受到吗?那种身处于没有尽头的绝望的感觉——这场战争,即便我赢了,我也不会感到丝毫的开心。”
“那个梦中的世界,对我而言就是坍塌的桥梁。”
“而我唯一的支柱,就是在我身边的你。”
还记得那次我们爬上高楼,在生死搏斗之后进入一个房间,房间里很温馨,甚至现在回忆起来布置有点像我们现在住的家,她从卧室里拿出一个盒子,说要送我一个礼物,我惊讶地打开包装精美的礼盒,里面躺着一只烧焦的蝴蝶。
那一刻我开始慌乱了,难道自己的幻觉是美好的现代生活,安全、和平、繁荣;真正的世界是丧尸的恶臭,满地的骸骨,灰暗的天空。
现实和幻觉交相融入的连接物,让我真正找不到清醒的方法。
我轻轻说:“程娜,在两个世界中,我唯一清晰地知道的就是我爱你。”
“如果我只能存在于你的梦里,我会疯掉。我确实也疯掉了。”
“别这样说。”她说这话的时候,一句讲了很久。实际上她已经泣不成声。
揭开柜子的幕布,我终于明白为何她不让我走进房间。
她之前告诉我蝴蝶是刘夜柏,是她的负面情绪,是她挣扎的痛苦记忆。
后来我在吴华那里得知,蝴蝶是我。
我以为她讨厌我,觉得我恶心,我的存在让她美好的亲情毁于一旦,扭曲、令人作呕。
那我现在看到的是什么?
满柜子的蝴蝶,完好的蝴蝶,黑色、或者红色,整整一个柜子里,被她尘封起来的那些痛苦回忆,如果真的令她难忍,何苦还要为难自己保留?
被精心制作成标本的蝴蝶,安静躺在展柜中,身下柔软的棉布海绵,将主人的热恋死死钉住。
程娜说:“我有点害怕,不知道明天要怎么面对你。”
程娜说:“我不知道那算不算爱……”
程娜说:“也许算吧。”
我狠狠将她拥进怀抱,反复重复,疯魔一般:“你不用害怕,我们会一起面对,我爱你程娜,我爱你。”
我吻她,囫囵吞枣似地吻她,此刻的吻没有任何含义,只是宣泄我对她无法抑制的思念!
那么疯狂,或许已经令人害怕、退缩了。
她说,佳佳,你哭了。
用柔软的指腹抚摸我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