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65
晚上他们吃饭时，叶秋生突然朝她怀里丢了个香囊，他眼角向上勾起，撑着桌子对她歪头一笑：“罗城有个习俗，若是接住了香囊，便意味着答应那人的追求。姑娘，不知在下可有这个机会，与你一起共度良宵？”
季婵将那个绣着鸳鸯戏水的香囊握在手心里，另一只手握住了他的：“可以。”
这一年的姻缘树下，并不像一年前那般荒凉冷寂，数不清的才子佳人汇集于此，都在虔诚的许下自己的愿望。
叶秋生也是如此，哪怕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辜负，此时依旧选择相信，他双手合十，如那天晚上一般，灯笼的碎光照在他闪闪发光的眼睛里，他虔诚的说道。
“愿此后年年岁岁，朝朝暮暮，都能和立夏长长久久。”
季婵在他身侧，也跟着双手合十：“愿此后年年岁岁，朝朝暮暮，都能和叶秋生长长久久。”
问心看着他们两个，冷不丁问道：【宿主，你现在也相信这个了吗？】
“不相信。”手被叶秋生握住，他们穿过茫茫人海，准备回自己的家，季婵看着他已经透明的手腕，辩不出情绪，“我只是选择和他一起自欺欺人罢了。”
叶秋生突然回头，对她眨了眨眼：“都怪我手笨，希望下辈子我手能巧些，到时候我一定亲手为你绣个香囊。”
“然后呢？像你的簪子一样丑。”季婵面无表情，她头上还是叶秋生的那个簪子，确实很丑，而且越看越丑，这几个月来，她暗地里被笑了不止一次。
叶秋生摸了摸鼻子，讪讪道：“这不能怪我啊，我就是手笨嘛，下辈子我手一定会很巧的。”
他满怀期待地说着下辈子，可是他们分明就不可能有下辈子。
季婵轻轻地嗯了一声：“会的，我相信你。”
可他们没想到，回去的路上竟然会遇到许久不见的鸢绫，她现在穿着打扮都和普通的人间女子无异，站在门口等着他们。
“你们终于回来了。”鸢绫娇气的抱怨，“我等了你们好久，腿都酸了。”
季婵见到她也颇感惊讶，打开门让她进来：“你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儿？”叶秋生也跟着看了一眼，没什么兴趣的转过身，在一件件的搬东西。
“随便问两只鬼就知道了。”鸢绫跟着进来，看着叶秋生忙碌的背影，欲言又止，“抱歉，我只是来和你说我当初隐瞒了什么。”
季婵也拎着几个红绣球，闻言打断了她：“我们已经知道了，是和苏宣有关的事吗？”她把红绣球放在桌子上，给鸢绫倒了杯水。
“是的。”鸢绫接过来说了句谢谢，只小小的抿了一口，她似乎心事很重，眉宇间满是忧愁。
季婵倒也没有催促她，只是把叶秋生也拉着坐到了一旁，他手搭在桌子边，魂体透明。
鸢绫在他身上多看了两眼，这才忧愁地叹了口气：“其实还有另外一件事，他当时临走前，拜托我交给你们一封信。”她把信拿出来，上面写着季婵亲启。
季婵面色复杂的把信接过来，鸢绫看着叶秋生，又看了眼她苍白的脸色，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低落愧疚道：“怎么会变成这样，他骗了我。”
她实在难以接受自己竟然在无意中成了帮凶，一想到季婵帮了她那么多，她却害了他们，就愧疚到想哭。
季婵倒没有生气：“不是你的错，你当时也不知道会发生这些。”恐怕这个生前单纯的女子，还傻乎乎的以为苏宣是在帮他们。
鸢绫确实是那么想的，但现在说再多也没了用，她难过地看着季婵，还是无法面对她。
“对不起。”她起身离开。
临出门时，季婵看着她低垂的脑袋，摇了摇头，对着她的背影说道：“恭喜你复仇成功，还有，谢谢你。”
轻缓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像是在安抚着她，鸢绫听得两眼发酸，她抬手挥了挥，没有回头：“嗯！希望你们百年好合。”
“借你吉言。”季婵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指尖，已经隐隐青白，像是尸体的手，冰凉又僵硬，她风轻云淡的把手指缩回到袖子里，“我死后，请把我的尸体送回天师府，和他埋在一起。”
这是她唯一的请求，也是最后的请求，鸢绫捂住嘴，明明想哭却就流不出眼泪，把眼眶都憋到发疼，她一步步颤抖着离开，没说好不好。
季婵也没有担心，她知道鸢绫会来的，转身回到房间，叶秋生正坐在床上剪囍字，见她坐过来，就丢下了剪刀，窝在她旁边。
两个人头靠着头，一起看信，苏宣并没有写太多，只短短几句话。
“我想你应该早就知道真相，但我并不后悔，如果我没有任性的选择和浣娘一起离开，或许叶秋生这辈子能安然无恙，和你白头偕老。”
“但是抱歉，人都是自私的，更何况没有人性的鬼怪。我把自己的痛苦转移到你们身上，却又担忧叶秋生会失控。”
“卦象里显示，叶秋生会成为鬼王，我不能让他祸害人间，只能想办法让他魂飞魄散。你说我自私也罢，虚伪也罢，但我一直都爱着这个人间，我不忍心看着它满目疮痍。所以，我利用了你。”
“你是个好孩子，也是个心软善良的孩子，对不起。”
季婵看完之后，指尖停顿片刻，这才把这薄薄的一张纸折了起来。
叶秋生侧脸靠在她肩膀上，面色也很平静：“那么多人都想我死，我都不知道该恨谁了。”他的一生，就那么被利用了个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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