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清光减101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么?那你与我说这些,又有何意义呢?”
  他蓦地一扬手,将梳子用力丢到窗外:
  “我不需要它了,既然你也不想要,那就扔了吧。”
  祁宴的视线紧随着梳子,一起落到屋外的漆黑夜色中。
  夏薰向侧走了两步:
  “若无事就请回吧。”
  祁宴走出房门,夏薰以为他就此离去了,他慢慢垂下头,深深喘了几口气。
  窗外是一片茂密的金樱子花丛,方才被他扔出去的梳子,就掉落在低矮而繁盛灌木丛中。
  片刻后,他听见窗外似有响动,无意识抬眼一瞧。
  原来祁宴并没有离去,而是俯身钻进了花丛。
  他弓着腰,徒手在花叶间不断摸索。
  他是在找那把梳子。
  金樱子的叶片边缘带刺,玉珠就曾被划破过耳朵,它的耳朵上尚且有毛发覆盖,仍被叶子割出一条血口,何况祁宴的手掌。
  苍茫夜空中,连月光也被云遮挡,祁宴摸着黑,一寸一寸探过花丛下的土地。
  夏薰怔怔地看着他的身影,一动不动。
  许久后,祁宴终于在花丛深处寻到了,他捡它起来,回到房中,再一次把它压在夏薰手里。
  他的手心布满细碎的伤痕,指缝里是湿黏的泥土。
  他定睛注目夏薰,夏薰也回望着他。
  他以为祁宴终于要对他说什么了,但在良久的缄默后,祁宴只是低声道:
  “时辰不早了,休息吧。”
  不等夏薰再开口,他拖着沉重的步伐,滞涩地步行而出。
  夏薰的目光追随着他,目送他渐行渐远。
  蜿蜒的回廊里,他的衣摆没入黑夜,发丝在风中飘荡,显得颓唐而离索。
  当天晚上,起了一夜的大风。
  第二日,京城正式入秋了。
  夏薰一早醒来,顿觉喉咙干痒,早膳后,突然开始咳嗽不止。
  祁宴要给他请大夫。
  他说:“不用,我自己去医馆抓药。”
  祁宴反对的话就要说出口,话到嘴边,转了一圈,又被他咽下。
  他明白夏薰为何要自己去。
  夏薰待在祁府,成日百无聊赖,原先还有脂归陪他聊天解闷,现在只剩下一池子锦鲤与他作伴。
  他每日穷极无聊,再这么待下去,就算祁宴不让他出门,他自己也要偷偷翻墙跑出去了。
  祁宴思索片刻,点头答应:
  “……好,你去吧,城东的瑞济观——”
  夏薰打断他:
  “我知道城里有什么医馆,我是在这里长大的。”
  祁宴从袖中掏出钱袋,放到他手边:
  “就算你对京城了如指掌,你身上也没钱把?拿去用,千万不要吝啬,叫大夫给你抓些好药,回来以后我要检查。”
  夏薰不满地说:“你又不通医术,给你看有何用?”
  祁宴拿眼睛看他:
  “你还想不想出门了?”
  夏薰撇撇嘴,一把抓过他的钱袋:
  “你出钱,你说了算。”
  这一回,他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从祁府大门走出去。
  马车停在门外,等着送祁宴上朝。
  夏薰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叹道:
  “这就是自由的气味吧。”
  祁宴很是忧心:
  “城中说不定还有能认出你的人,你还是戴上帏帽才安全。”
  夏薰不想听他念叨,往台阶下迈了几步:
  “我走了,天黑以前我会回来的!”
  祁宴扬眉:
  “天黑?不过是去个医馆,最迟不过午饭前你就能——”
  夏薰背对着他扬扬手,同时迅速加快脚步,几步行到街角,朝右一拐,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人群里。
  他走后,祁回问:
  “大人放公子独自离去,不担心他就此离开京城吗?”
  祁宴收回眼神:
  “……不会的,此前在庆州,他有太多机会可以走,可他还是留下了。”
  祁回替他感到开心:“那是不是说明,公子对大人——?”
  祁宴不置可否:
  “不一定,他也许是有什么心愿未了。”
  祁回又问:
  “属下是否需要派人暗中跟随,保护公子的安全?”
  祁宴摇了摇头:
  “若是从前的他,我一定会这么做,可如今……如今的他头脑敏锐,聪明又谨慎,不再需要我的保护了……”
  他迈上车:“走吧,到点卯的时辰了。”
  马车载着主仆二人,稳稳向宫中驶去。
  夏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越走越感到惬意,连咳嗽都不知不觉停了。
  他就像久居笼中的飞鸟,好不容易逃出来,回到熟悉的森林。
  眼下,正值一天之际开始的时分,街上的人渐渐多起来。
  买早点的小贩吆喝着,从热气腾腾的锅里或者蒸笼里,端出可口的食物。
  夏薰穿行于嘈杂人群中,有一种脚踏实地的扎实感。
  他暂时远离了沉痛的过去,远离年少时不顾一切爱过的爱人,远离如枷锁般束缚他的爱恨纠葛。
  他又回到这片从小生长的地方,与这座城市有关的、童年里为数不多的快乐回忆,渐渐浮现在脑海。
  他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愈发爽快。

第50章 清光减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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