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羁旅迟


  夏薰毫不犹豫:
  “我想回岭南,你能让我走吗?”
  祁宴没有回答,把酒壶推到夏薰面前:
  “你要的,我给不了……这壶酒,就当做礼物吧。”
  夏薰摇头:
  “我不喝酒,也不要这个礼物。”
  祁宴仿佛没有听见,他不理会夏薰,自顾自道:
  “这壶酒是你死的那年我亲手酿的,那时我病了一场,等我终于能站起来,已是你去世的第十天,你的头七早都过了。听传消息来的人说,你已经下葬了。”
  他陷入煎熬的回忆中,脸上浮出沉郁的苦痛。
  “我不知道该怎么祭奠你,后来我制了这壶酒,把它埋在你翻墙过来时,经常会踩的那棵花树下。我一直记得,你从开了花的枝条间冒出来,看到我,也不急着下来,抱着树枝对我笑。
  “我总担心你会掉下来,可你很灵敏,一次都没有失手,就算抱着玉珠,也能矫健地爬上爬下。”
  他握着酒壶的手,用力到指尖泛白:
  “我把酒坛埋在树下,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我对祁回讲,等我死了,就把这坛酒洒在我坟前,这样一来,到了地下,也许就能见到你了……”
  他拿过两只酒杯,从酒壶里倒出澄澈的液体。
  “如今,既然你回来了,这酒留着也就没有用。浊酒一杯,我知道你看不上,就当是……陪我喝吧。”
  祁宴自斟自饮,连喝三杯。
  夏薰纹丝不动。
  自从他进来,夏薰的鼻息间,就萦绕着若隐若现的咸腥气味。
  他很清楚,那是血液的味道。
  它也许来自自己的伤口,也许来自祁宴的。
  他们中任何一个,都不应该冒着伤口裂开的风险,在这种时候饮酒。
  可是……
  夏薰蓦地端起酒杯,一口气喝干:
  “我喝完了,你可以走了。”
  夏薰的酒量其实很差。
  在窦州,当地人为了祛除湿毒,会喝各种虫蛇泡出来的药酒。
  那里谷物稀少,物产不发达,极少有人会按照传统技法酿酒。
  头些年,兄弟俩过得很艰难,每日为了生计奔波劳累,辛辛苦苦从年头干到年尾,总是不见回报、赚不到钱。
  夏闻心中苦闷,总想寻些酒来消愁,没有粮食做的酒,他就学着当地百越人喝蜈蚣和蚂蚁泡的酒。
  夏薰也试着喝过几口。
  他喝酒上头,只要抿上一点点,就会满脸通红,脑袋发晕。
  他不喜欢那种感觉,之后便滴酒不沾。
  后来,兄弟俩的日子渐渐好过起来,夏闻娶了新的夫人,有了自己的孩子,酒就戒了。
  祁宴说夏薰看不上他酿的酒,着实高看他了。
  夏薰根本喝不出酒的好坏,无论怎样的金浆玉醴,他喝起来都一样辣嗓子。
  方才满饮一杯,用不了多久,他就会从额头一路红到脖子。
  他不想让祁宴看出来,把酒杯往桌上一砸,站起来就朝里间走。
  祁宴拉住他的手,他没有回头:
  “酒我喝完了,你还想做什么?”
  祁宴的手很冰,凉意从被他握着的手腕向上延伸,逐渐蔓延到夏薰心口。
  祁宴往后一拽,夏薰跌坐在他腿上。
  不等夏薰反应,祁宴按住他的后脑,吻上他的嘴唇。
  他嘴里还含着酒。
  灼热的亲吻间,夏薰不知不觉把酒咽了下去。
  这酒很辣,比放了毒虫的药酒还要辛辣数倍,他的咽喉到腹中都是一片滚烫。
  夏薰猛地推开祁宴,想从他怀里站起来。
  祁宴不依不饶,又喝下一杯酒,用含着酒的吻再次亲上他。
  夏薰被迫饮下第二杯。
  祁宴一面吻他,一面把他的双手固定在他身后。
  夏薰奋力挣扎。
  祁宴于是扯下他的发带,将他的两只手紧紧绑在一起。
  夏薰的头发垂落下来。
  他的脸很红、很烫,就像祁宴第一次亲他时那样。
  他的脑袋昏昏沉沉,他知道,他很快就要醉了。
  第20章 羁旅迟
  夏薰醉了。
  他眼里漾着水光,耳垂都是红色的。
  祁宴不停亲他,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祁宴吻着他的时候,他也不再像从前那样,不管是否愿意,都紧闭着眼睛。
  他自始至终都睁着眼,只是他不看祁宴,他垂着眼帘,盯着虚空中漫无目的的一个点,没有焦距。
  祁宴轻咬他的下唇,他感受到细微的疼痛,隐隐皱了眉,并没有挣扎。
  他是醉得深了。
  祁宴松开绑他的布条,抱起他,放在床榻上。
  他乖顺躺下。
  祁宴侧身躺在他身边,将他整个人搂在怀里,从他头顶的发旋开始,细细密密地吻他。
  七年里,祁宴没有梦到过夏薰,一次都没有。
  所以他很清楚,此时依偎在他怀中的夏薰,不是他的美梦或者幻觉。
  夏薰是真的还活着。
  夏薰去世后,在祁宴最贪婪的愿望里,他也只是乞求夏薰能到他梦里来。
  他从没奢望夏薰还能活着。
  如今,夏薰就躺在他的床上,躺在他怀里。
  他却觉得,夏薰离他好像更远了。
  祁宴贴着他的嘴唇,喃喃道:

第20章 羁旅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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