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311


  她以为失去沈含烟后她会日夜痛哭,事实上不是,她除了在蜀城的火锅店和回邶城的飞机上大哭一场,其余时间她不会哭也不会笑。
  “季童?”一个无比惊讶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季童木然回头,居然看到了莫春丽。
  莫春丽:“你在这里干什么?”
  季童一张脸上没什么表情:“不干什么,就来看看。”
  莫春丽:“我和Lily陪一对朋友来结婚,Lily陪她们在那边排队。”她小心观察着季童的脸色:“我听说了,节哀顺变。”
  季童脸上笑不出来,可她心里是觉得有点好笑的。
  节哀顺变?对有些人来说,哀可节,变可顺,时间一久,日子照样过下去。
  可莫春丽不知道的是,从沈含烟死去的那一天开始她的生命也宣告终结,从此她只是沈含烟的半边魂魄,替沈含烟残存在这世间游荡。
  这时Lily和那对新婚的朋友过来了,莫春丽给她们介绍了一下:“这是我朋友,季童。”
  那对新人之一看季童一身白衣白裤,快乐的问:“你也是来结婚的么?”
  莫春丽想阻止她已经来不及了。
  季童拎着白裙子转身就走,莫春丽在身后叫了两声,她头都没回。
  巨大的厄运让她变成了一个恶毒的人,她气愤愤的走着好像全世界都得罪了她,内心诅咒着一切新人不得善终,离婚收场。
  她有资格变成一个恶毒的人吧?凭什么别人都能过得好,而她要失去沈含烟。
  她愿意用一切去换沈含烟回来——钱,公司,前途,天赋,或者把她下半辈子生命分给沈含烟一半。
  她什么都愿意,可沈含烟在哪呢?
  眼前是明晃晃的太阳,轻飘飘的风,可就是没有沈含烟。
  季童终于在异国街头蹲下来,抱着白裙子和自己的膝盖痛哭不止,哭到路人纷纷围上来问她发生了什么事,一个好心的老太太把她扶到路边花坛坐下,她依然哭得停不下来。
  没有发生什么事,只是永失吾爱。
  从此天地间,没有更大的事了。
  ******
  季童说明自己没事后,围观的路人散了,她一个人在路边花坛垂头坐了好久,最后把出租车司机送的那枚旧银币项链翻出来,挂在了身后一株玫瑰的枝干上。
  然后拎着白裙子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那是送给你的,沈含烟。她在心里说:你是化成一阵风也好,化成一阵雨也好,化成一束能晒化金属的阳光也好。
  总之用你自己的方式,把属于你的项链带走吧。
  季童回酒店后喝了很多酒,替沈含烟穿上那条白裙子,把单人沙发搬到面向阳台的方向沐浴着一片月光。
  如果沈含烟真的藏在风里,藏在云里,藏在一片皎皎的月光里。
  如果沈含烟在这里,沈含烟一定会紧紧搂着她的腰,而她会紧紧缠住沈含烟的腿,两人缠在一起,像分不开的两尾鱼。
  然而现在,只剩她一个人,连拖在地上的影子都在嘲笑她的孤单。
  当晚喝了多少呢,连她这样的酒量都醉了。
  冲去洗手间吐了一遭后,又狼狈不堪的滚回沙发,蜷成一团睡了过去。
  脸上有泪痕吗?其实没有,所有寂寥凝聚成她在沙发上蜷缩的姿势。
  她不敢去床上睡,因为床实在太大太空了。
  唯有蜷缩在这里,围成一圈的沙发靠背,是不是能略微取代沈含烟的拥抱。
  半梦半醒间,她粉白的手指在绒布上轻轻划过,一笔一画。
  那是她此生再也忘不掉的二十四划,无论睡着醒着,都能清晰的书写,宛若镌刻在心灵上的刺青。
  沈,含,烟。
  ******
  季童又一个人带着那条白裙子飞回了邶城,藏进衣柜最深处永不再开启。
  不过从那以后,她终于可以随时哭得出来了。
  因为春节是在拉市过的,连顿像样的饺子都没吃上,季童想着十八岁那年沈含烟和她一起包饺子过春节,于是自己买肉买菜回来剁了馅,又自己和面擀了饺子皮。
  做的当然比不上沈含烟,但也还可以。
  没了沈含烟,她没了变笨变蠢的资本,什么都要自己来,只能聪明一点,能干一点。
  最后她把一枚银币藏进饺子的时候,还是和十八岁那年一样,用指甲在饺子皮上印了个小小月牙。
  煮好饺子后她自己拿了套碗筷坐在餐桌边,对面是一个空荡荡的座位,一套没人用的碗筷。
  季童在饺子堆里翻找,找到那个印了小月牙的幸运饺子放到空碗里。
  她含着眼泪轻声说:“沈含烟,我不祝你新年快乐。”
  以年为单位对你送祝福,太浪费了吧,好像一次空口吃一公斤鱼子酱囫囵吞下。
  她又说:“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与你同在,以后的每一天,我都祝你快乐。”
  ******
  春节后,季童给季唯民打了个电话:“一起吃顿饭么?”
  季唯民颇有些受宠若惊:“好。”
  秘书订了以前季唯民最喜欢的餐厅,季童推门进去,看到季唯民在逗汪晨怀里的小宝宝,季唯民手里居然拿着个拨浪鼓。
  季童心想:当她躺在婴儿车里的时候,季唯民可曾有一次对她摇过拨浪鼓么?

第97章 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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