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殿前香(二十三)


  声音并不是很大,却足够人听清。
  眉目疏远的少年静静站在东南方向的一处角落,心下微微一颤。
  却到底不曾有所动作。
  别笙这样定定看着,眸中的光亮渐渐熄下,眼底逐渐漫上一点湿红。
  他垂下头忍着眼泪,不愿叫别人瞧了笑话。
  只是身形实在单薄,沐在稀薄的日光下,整个人带着一种脱尽了尘埃气的易碎感。
  “我愿在祭祀中司舞……”
  谢无纶看着别笙愣了愣。
  不等他多言就听巫羽道:“笙哥儿既然应下,那我也不必多劝了。”
  别笙站在那里,并不言语。
  遴选落幕,别笙谁都没有等,一个人朝着行思堂走去,一路上再不记得来学宫时要与巫庭分享伤势渐轻的喜悦。
  落后一些的巫庭看着别笙独自离开的背影,眼帘蓦的压低,恍惚间看到了岁暮时枯枝上的最后一抔雪,得了融融暖阳的倾洒,破出了稚嫩的花苞来。
  只如今,那花苞似有了萎败的迹象。
  倒是夏元淳,见别笙离开,忙追了上去。
  快要近前时,揽住他的肩膀道:“笙哥儿等我一下。”
  别笙脚步顿住,他看了一眼放在肩膀上的手,眼角眉梢俱是冷的,连个勉强的笑都露不出来,他哑着声音道:“快到上课的时辰了,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
  夏元淳本是过来解释的,可看着别笙明明冷着脸,眼底却一片水红的模样,那些话忽然间就说不出来了,连着放在别笙肩膀上的手都觉得有些烫。
  在别笙冷淡的目光中,夏元淳默默将手抬了起来,“笙哥儿……”
  他刚开一个头,就听别笙道:“我怕迟了先生罚我,先走一步。”
  夏元淳原就比别笙高出半个头,方才站在旁边还没有看清,此时细看才发现别笙的下唇已是被咬破了。
  殷红的血色晕染,像极了院中的含苞海棠,顷刻间,胭脂尽吐。
  不等别迈出步子,夏元淳已先一步拉住了他,他见别笙这样冷淡,忽而又念起他在自己面前荏弱又有些坏脾气的样子。
  别笙挣了挣,没有脱出来,忍不住折了眉。
  夏元淳见状,低声安抚道:“你若实在不愿去祭祀,我为你想法子。”
  别笙忍不住抬头看他。
  第23章 殿前香(二十三)
  眼底缀着一点犹疑,和些微不明显的期盼。
  明明什么话都没有说,却偏偏什么都融在了那泓眼波里。
  夏元淳见别笙待他总算有了情绪,心底那些烦乱被压了下去。
  不等别笙问他,便握着他的手腕将人拉到一边,低声为他解释:“笙哥儿且不要急躁,六皇子母族不显,兼之陛下如今正忙于革除积弊,整军备战,想必不会将太多注意放在祭祀上,距离十五还有月余,想要将你摘出来,并不是难事。”
  别笙听着他承诺一般的话,没说是信了还是没信,他“唔”了一声,只应了句“知道了。”
  话完径自离开,面上也不见笑模样。
  只他愈是这般,愈叫夏元淳在意方才没有出言相阻的事。
  思绪辗转间,人已经走远了。
  回到行思堂后,别笙走到后排,余光瞥了一眼旁边无人的空位,心下生出了一点骤雨初歇后的寒意。
  从前总是想:既然来到这里了,那原身做过的事情总要去承担,因此面对巫庭,不觉间就带了一份讨好,生怕走向那样凄惨的结局。
  可有些人的心就是石头做的,手心碰一碰都觉得凉,何况把自己的心贴上去。
  别笙垂下眼睑,眉间笼了一股子化不开的愁郁,他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将今日要讲的书取出。
  不多时,旁边有人坐了下去。
  连着很淡的霜寒之气。
  别笙将手拢在袖中,再不叫巫庭分去他一点视线。
  上首的先生讲着《春秋》,论古而谈今,颇为跌宕纵横。
  巫庭手下的书,却是半天没有翻动。
  脑中尽是别笙眼眸晶亮地望着他、似将他当做了唯一指望的模样。
  明知自己做出的决定再正确不过,胸中却无法抑制的生出了一种冰冷又尖锐的想法。
  别笙现在应是后悔留在他身边做伴读了吧?
  他与夏元淳交好是不是早已为自己寻好了退路?
  他揣测着别笙的想法,说不清是愧疚还是其他,一时间杂乱纷沓。
  一旁的别笙不似往常一般,偶尔弄出一些小动作引巫庭说话,他拾起笔将不理解的地方作上标记,准备回家后请教别父。
  巫庭的心却因为别笙的行为提了起来。
  他记得,别笙往日总爱在他看书时抱着问题巴巴的来问他。
  总是一脸茫然的看着他,听懂后又是一副豁然开朗的模样,笑着问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巫庭想,别笙这样笨,该会向他讨教吧!
  届时他……待他包容一些。
  别笙半点不知巫庭在想什么,他认认真真听先生讲着课,偶尔出神的时候会想还要不要接着在学宫待下去。
  京都这样大,又不是只有这一个讲学的地方,他在学宫受了委屈,父亲总不会置之不理。
  至于巫庭,于他而言,他这个伴读……恐怕没有那样重要。

第23章 殿前香(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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