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殿前香(四十二)
别笙被捏的疼了,扭着腕子挣了一下。
夏元淳早已见识过别笙的娇气,哪里能逆着他来,顺势松了手。
只刚松开就见一处簇了红,与他方才圈住的地方恰恰相合。
别笙看着被捏出的痕迹,尽管不是很疼还是气得推了夏元淳一下,“你怎么都不知道轻一些?”
话带着埋怨,可偏偏因为刚刚哭过,声音又沙又软,同撒娇差不多。
两人离得这样近,听得夏元淳微微晃了下神,被别笙这样一推,竟是往后踉跄了一两步。
他自幼习武,寒暑不辍,下盘何等稳固,此时情状若叫他父亲见了,只怕一顿打是少不了的。
他又看了一眼少年胳膊上的红痕,簇生的花瓣儿一样,洇了点粉,他偏过眼神,神色有些讷讷:“那……那我下次轻些。”
别笙睇他一眼,蕴了春红的眉眼不似笔墨蘸染,密匝匝的睫毛一颤,上面衔着的那滴泪便接着滚将下来,“什么下一次?”
夏元淳心下跳了跳,握过别笙手腕的手心不知何时凝出了汗渍,他嗓子有些紧,没听清说的什么就“嗯”了一声。
第42章 殿前香(四十二)
别笙听着他答非所问的话, 眉毛轻轻一蹙,转过脸不说话了。
一副不愿意理人的样子。
夏元淳再迟钝此时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他靠在书案上, 低头看到上面尚未默完的《春秋·勿躬篇》后,默默转移了话题:“泮宫的先生今日讲的也是这一篇,只我还有一些地方没懂,不知道笙哥儿能否为我讲一讲?”
别笙看着书案上抄了一半的功课, 不由想起了下午被提问的经过, 才平静下来的神色顿时有些绷不住了, 他抬目瞥了一眼夏元淳, 指了指挂着《关山雪霁图》下的那把椅子, 话中带着点黏乎乎的鼻音, “你去坐那里。”
“进来这么久还站着, 若传出去了别人要以为是我待客不周了。”
话说的这样体面, 其实就是想叫这人走远一点。
夏元淳顺着他细长的指节, 看向那把跟别笙隔了有半个书房远的文椅,眉心不觉一皱, “这里只你我两人, 谁会传出去?”
说话间不以为意,脚步更是挪都没挪一下。
别笙转目瞧他, 见人面上似是不情愿更多, 比他更不情愿的道:“那你现在还不要我给你讲了?”
本就是他挑起的话题,夏元淳怎么好打自己的脸,他踌躇一会儿, 选了个折中的法子, “那我将椅子搬过来,这样也方便问你。”
这动不动的有什么差别, 别笙心下想着,却没好意思再说下去,毕竟夏元淳是客人,他看着书案上没写完的一半功课,眼不见心为静的用书盖住了。
等夏元淳将椅子搬过来,别笙摊开书问他有哪里不会。
夏元淳:“……”
他其实没有哪里不会,当时也只是随意找个理由而已,但见别笙态度这样认真,也没有随意敷衍。
稍稍思量之后,找出了他认为比较不好理解的部分,一一指出。
别笙看着夏元淳指出的部分,基本都是他被提问时答不出的句子,他手指捏着书页,回想了一下父亲给他讲解时阐释的经义,慢慢顺着通了一遍。
每讲完一句,别笙就要问他:“听懂了吗?”
这些东西夏元淳早已懂了,此时听得稍微有些不耐烦,但还是点了点头。
别笙见自己还能给别人讲明白,忍不住笑了笑,眼角微微向上翘着,藏着一点不明显的小骄傲,还不忘给自己揽功劳,“那也是我教的好。”
夏元淳看他这样,没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直到别笙烦了,才将手收回来,那些不耐忽然就没了影,连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嗯,是你教得好。”
别笙深以为然的点头,他很懂礼尚往来的规矩,在夏元淳夸了他后,态度软下不少,“也是元淳兄心思锋颖,一点就通。”
夏元淳自打跟别笙熟悉起来,何曾从他嘴里听过这样高的评价,现下听他这样说,眼底不禁酿了点笑。
两人一个用心的教,一个装模作样的学,气氛相合渐入佳境。
等结束之后,已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别笙抬头看了一眼外面,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皎皎月色横在稀疏的枝影里,一阵扑棱声起,惊走了躲在其中的乌雀。
他轻轻合上书页,趴在书案上道:“现下有些晚了,元淳兄可要回去?”
夏元淳被这样一问,蓦然想到今日送到自己手上那封被划掉一笔的纸笺。
若是别笙明明白白的写出来恐怕还不会叫他这样惦记,可偏偏是写过之后又划去,便叫他忍不住反复思量。
原本来时就要问的,只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便搁下了,如今能开口了,夏元淳却是有些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