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夜

　　闻人煜的声音突然消失，紧接着响起箭与血肉分离的声音。
　　“世子疼得厉害吗？是不是母妃拔得不妥当？”
　　顾棠把手里沾着血肉的箭利落地往地上一扔，语气里充满抱歉，神色却是本分未动。
　　“还好，想不到母亲拔箭的利落手法一点都不像京中的贵女！”
　　闻人煜已经缓过那阵疼痛，垂落在地上的那只攥得紧紧的手也慢慢开始放松。
　　“世子身上有药吗？这血要是再不止住，王府过个一日怕是又要办一场大事了！”
　　顾棠看了一眼箭上密密麻麻的倒钩，心里难得有点虚。但听得这句试探的话，那点子心虚早没了，语气里带着三分讥诮。
　　闻人煜听出顾棠语气里的讥嘲，眼眸深处的警惕倒是少了一些，从怀中拿出两个小小的白瓷瓶子。一个给了顾棠，另一个，往另一只手上倾了下，倒出两枚药丸，自顾自吃了。
　　“虽然确实不太方便，但此处只有我们两人，世子还是先把衣服褪了吧！”
　　顾棠接过闻人煜手里的药瓶，另一只手拍了拍某人不打算动弹的肩膀。
　　“虽然母妃能够自己动手，但毕竟你都到了快成亲的年龄，脱衣这种事母妃不好代劳啊！”
　　闻人煜那方向正好是迎着月光的，顾棠为了看清手中的药瓶侧身挪了一下，两人的距离却是更近了。
　　闻人煜看着倒没什么反应，似是真的被身上的疼痛吸引了全部的心神，抬手去解腰带，解了腰带，又抬手去褪外袍。
　　一番折腾之下，才把伤口露出来，还稍稍换了下姿势，能够让顾棠看得清伤口。
　　伤口看着确实很严重，那箭上的倒刺把皮肉都带了好些出来。
　　顾棠也不得不佩服闻人狐狸的忍痛能力。要不是额头上的冷汗，都看不出这人真的很疼。
　　“好了！”
　　顾棠均匀但并不温柔地把药粉洒到伤口上，然后把手中的药瓶还了回去。
　　“母妃不需要用些吗？”
　　闻人煜眼神落在顾棠的右手上，上面的血迹还没干涸，在月色下显得分外暗沉，与那皓腕一点都不衬。
　　这是刚才拉藤时留下的擦伤，顾棠根本不把这些伤放在眼里，那药瓶子里的药不多。若是明日不能出去，给闻人煜一个人用都未必够。
　　闻人狐狸虽然很多时候都讨嫌，但罪不至死，而且她还指着这好大儿安富尊荣呢。
　　“多谢世子，不用了，比起母妃我，还是世子更需要这种疗伤圣药！”
　　“毕竟我们母子能不能再活个几十年，还得靠世子呢！”
　　顾棠撕下自己的半截袖子，动作利落地三两下包扎好了手上的伤口，她做得得心应手，一边的闻人煜眸色却是愈加幽深。
　　第8章 一夜
　　夜晚的风凉凉的，尤其是在这峭壁之上，吹在身上有一种寂冷，顾棠也有些累了，找了个离闻人煜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了下来。
　　现在已是真正的暮色四合，又是万物复苏的季节，不知哪里隐隐传来一些像是狼嚎，又像是其他动物的嚎叫声，这样的夜若是一般人定是觉得毛骨悚然，心里惶惧。
　　可是对于顾棠来说，已是难得的宁静。
　　诶……揉了揉自己被山石棱角咯得慌的背，由奢入俭难如天啊，她从前能在令人作呕的食人花旁尚能为了保存体力酣睡，如今倒是习惯了那锦帐软被。
　　顾棠的一举一动，甚至是脸上微妙的神色都落在了闻人煜眼里。
　　他有点看不懂这个年轻的继母，与京中传来的消息不一样，也与他之前想的不一样。
　　但只要她不作妖，不做太过分的事，偌大秦王府养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毕竟，他曾欠京中那人一条命。
　　“母妃胆子倒比一般的闺阁女子大许多！”
　　闻人煜见顾棠已经找了个背风又靠着舒服的地方，闭上了眼，试探的话就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口。
　　“有英明神武的世子在，母妃自然是安心的！”
　　顾棠懒懒地道，想了想又接了一句上去：“世子也不必时时试探，我一个弱女子，就算有滔天的胆子，也做不出滔天的大事。如今我与秦王府，与世子，必定也只能荣辱与共！”
　　“至于京城的那些家人，不过是把我当成弃子。如今我除了王府还有何处可以安身？”
　　这几日她虽然将京城顾府来的那几个下人关在西苑的后罩房里，不让走动。但借助那些盆景和院子里栽的树木，顾棠也听到了一些事，首尾串联一下，再加上王府里这些人的态度，大概也能猜出九成的真相。
　　原身不仅被当做是家族的牺牲品，被送到注定要与朝廷对立的秦王府，而且还被迫担了奸细的任务。
　　难怪，自己一入府，身边就有两个身份不同寻常的丫鬟。
　　“母妃说笑了，儿子自是不会如此想的。”
　　闻人煜着实没想到顾棠突然来了个开门见山。不过听这语气想来心里也没起什么波澜。
　　呵！顾棠暗哼一声，就知道这感情牌在这心黑的世子面前没什么用。
　　“世子还是先养会儿神吧，好不容易有了这难得的悠闲时间，虽然条件是差了点！”
　　“母妃我今日实在累着了，世子有事再叫我吧！”
　　说完顾棠就直接闭上眼睛不理人了。
　　闻人煜无声轻笑，侧着身子慢慢靠上了石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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