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灯枯


  潘振玉觉得自己是废物,他觉得屈辱。
  他也试着参与众人的讨论,对时局做出推测,给出见解和谋划,但是那些人把他当做空气,不论他说什么都视若无睹。
  那天晚上潘振玉在河边洗靴子的时候,发现了水里有断掉的鱼钩。
  这意味着上游有人,而且他不是来塞北钓鱼游乐,因为这钩子是用缠绕箭头的铁丝磨成。这是匈铎骑兵最喜欢配备的兵器。
  那夜水流速度不快,钩子上的蚯蚓没有腐烂,说明东西很新鲜,按水流速度看,下钓饵的人最远不过三十里。
  潘振玉连滚带爬跑回去报信,但是没有人理他。
  龙纹铁骑奔波多日,入了夜都围在篝火边喝酒吃肉,高谈阔论。
  潘振玉终于爆发。
  他不顾长枪阻拦,冲向了梁长宁,抓住了他的领子,声音嘶哑地吼:“你算什么将领!”
  他崩溃地暴打梁长宁,他很久没吃过饱饭,力气几乎没有。梁长宁没有还手,他等潘振玉平静下来,才道:“擦干眼泪鼻涕,好好和我说话。”
  潘振玉说到口干舌燥,终于说动了梁长宁。
  梁长宁叫人给他分了一条羊腿,半壶火里烧,又给了他二十人。
  “顺着河道摸上去,侦查敌情,三探三报。你若能做到,我就收编你入队。你若做不到,到了塞北,就地解散。”
  潘振玉不要解散,他不想当废物。
  后来潘振玉带回了三十个匈铎骑兵的人头,还牵回了他们的马,他们捉的鱼,他们的兵器。
  所有人都不得不收起对他的轻蔑,潘振玉带回来的人都兴高采烈,他们收拾鱼内脏,烧水煮汤,甚至罕见地留了位置给潘振玉。
  但梁长宁两步上去,一脚踹翻了他。
  大家都不明所以,潘振玉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在冷水里匍匐前进,跃起来将匈铎骑兵一刀毙命的时候,他们都以为潘振玉立了军功,是该赏的。
  “我叫你做什么?”梁长宁一脚踩在潘振玉怔懵的脸上,狠厉道:“三探!三报!”
  潘振玉想要辩解:“时机好……我能杀了……”
  “我要的是听话的兵,不是自作主张的祖宗!”梁长宁提起他,扔到篝火旁,又甩给他一件袍子,冷声说:“到了十三卡,你立刻给我滚。”
  这件事没有求情的余地,梁长宁征战几年,最不缺的就是勇士。不怕死的人太多了,龙纹军里都是想要豁出去用命换匈铎人头的弟兄。梁长宁以为潘振玉是稳进派,以为他是把手底下兄弟的命放在第一位的。
  但梁长宁想错了。潘振玉是从泥里爬出来的,他现在最缺的不是弟兄,是能够让他立住脚的功劳。
  他迫切想要证明自己,但用错了力气。
  潘振玉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他改起来也非常快。
  那天晚上,龙纹军的那些人接纳了他,给他分了衣服和盔甲,还用叶子做碗给他盛了一碗鱼汤。
  那是潘振玉吃过最好的一碗汤。自此以后,他跟着龙纹军跋涉,用脚记住了他们走过的每一寸路,也记住了塞北的每一处要塞。
  等到夜里大家都睡了,潘振玉爬上沙丘,靠着星辰记录位置和距离。
  在抵达塞北十三卡前一天,潘振玉剥下一张羊皮,用碳灰画出了一张史无前例的舆图。
  这是他报答梁长宁最好的回礼。
  从那里入关,商道怎么走,小路捷径有哪些,大小水源分布,可能存在的游牧驻地,辎重车运输的最优路径,粮草的中转站,粮仓的设立点,如果遇到大风沙,最近的躲避处又在哪里。
  他把羊皮裹起来,交给他的龙纹军兄弟,说:“替我转交殿下,潘明过多谢他救命之恩,日后若有再见,必肝脑涂地相报!”
  梁长宁看完这份舆图,叫来了自己的副将:“把潘振玉给我找回来。”
  闵疏知道,潘振玉是塞北里的一头豹子,已经熟悉了各个地盘。闵疏看向陈聪,说:“好,你带着潘振玉一起去塞北,先守住边防,绝了后患。”
  闵疏收回话题,说:“第二,我需要你调运暨南的粮车,先断了京城的供给。”
  陈聪颔首,“可以,暨南如今的布政使是我从前的同僚,我可以让粮车延误送达……如果时机合适,或许能成为周鸿音的补给。”
  “我正是这个意思。”闵疏说,“打不起来最好,但要是打起来,就要速战速决。”
  “我们必须统筹多方,朝野内外都要埋线。”陈聪说,“还是要等一个契机。”
  一个能够洗白潘振玉,把他重新推到人前带动民心的机会。
  两个月后,潘振玉、陈聪在塞北与周鸿音汇合,彻底加固了十三卡防线。
  陈聪耐心等待多日,他知道时机要到了。
  四月即将迎来,这是草场生长的时候,暨南并西南八省会交出过冬后剩下的余粮,并上贡给京城,以做粮仓的备用。装运粮食的辎重车会接连不断中部地区走,这是浑水摸鱼的好时候。
  于是陈聪提出要潘振玉回京,寻求截运辎重车,阻断粮食供给的可能。
  第89章 灯枯
  潘振玉和陈聪到京城时,事情出现了变故。它来得意料之中又分外突兀,陈聪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他一接到消息,就即刻回府,片刻也不敢耽搁。

第89章 灯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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