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潜逃13


  徐逢像是骤然反应过来什么,怒喝道,“来人!”
  他这声来人也不知道喊的是谁,那两个小旗都愣住了,他们看见眼前窜起了巨大的火光,徐逢和他手里的烛台“砰——”地一声撞在了冰面上,火苗顺着干草堆霎时将整个谢原整个围在其中。
  写了一半的认罪书被火舌燎到了边缘,徐逢赶紧去抢,又大声骂道,“救人!”
  门外守卫一起冲了进来,火势太大,混乱中徐逢似乎被人推了一下,后脑磕在了石墩子上,手里紧抓住那份认罪书。
  上面却不是什么通敌罪行,满纸都是八个泣血的风骨魏碑。
  “吾辈立身,唯当忠君”。
  诏狱外,黑色披风的人站在风口,面容沧桑,他低声喝问身边高大的胡人,“你说你能救他呢?!”
  “看来是有人比我们早一步。”胡人比黑衣人平静一些,他脚边还放着一具蓝衣官袍的男尸,那脸活脱脱和谢原三分相似,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谢工部此人,果然是璞玉明珠,抢手得很。”
  “那谢铮呢?!”黑衣人显然不比他气定神闲,眼中怨毒都快化作实体。
  胡人一笑,把玩着腰间玉佩,似是爱物,“谢参政已经救出来了,只要你能劝服他归顺鞑靼,我保证他们两父子,不会有事。”
  “真的?!”黑衣人露出喜色,“快带我去见老师!”
  胡人没有拒绝,他示意黑衣人上马,又吹了声鹰哨,立马有两个身形奇诡的蒙族武士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上。
  “去,添把火。”
  胡人用兽皮靴踢了踢那具男尸,笑得狡诈。
  国子监学生卯时讲学,午时用饭,祝约一夜未眠,晨起还跟给这群毛头小子讲了两个时辰魏晋政史,无外乎门阀干政,王与马共天下这些陈词滥调,少年人听完了却满心满眼都是旧时王谢的衣冠风流。
  祝约笑看那些调笑打闹的孩子,忽觉自己也已经二十三了。
  东墙外不会再有一道清甜的玉带糕伴他度过读书时的长夜。学舍后院的苦棘树下,也不会再有一个晏闻跳出来吓他一吓,然后手足无措地带他去胡闹国子监的厨房。
  昨夜锦衣卫突发大火,千户徐逢救人负伤,据传是谢工部畏罪自戕,趁着写认罪书时,掀翻了烛台。
  祝约布置了课业,听堂下一片哀嚎声,他无奈地笑笑,铁面无私地拾掇了自己的书册,沿着廊亭出去。
  “祝大人留步。”
  声音有几分耳熟,还是那身熟悉的青衣佩刀,祝约止了脚步,看应松朝他走了过来,双手抱拳,奉上拜帖,“我家大人请祝大人今夜秦淮寻鹊阁小聚。”
  祝约抱着薄薄的书页,没有接那道字迹清逸飘然的拜帖,他冷淡地看着应松,“不必了,明日下官还有课业和史册要忙,今夜不宜宴饮,告诉你家大人,锦衣卫一事与下官无关。”
  学生都往饭堂去了,廊下无人,只有几从低矮的石榴花,应松举着拜帖的手僵在那里,又听祝约语中竟有几分悲凉,他缓缓道,“定侯府更没有不臣之心,不必来试探了。”
  晏闻晏大人乃当朝新贵,天子妹婿人选,平日结交拜见之人恨不得踏破晏府门槛,应松还是头一次碰上这么直白的推拒,回过神来,那道绯色官袍已经绕过月门,消失不见了。
  只余下几点春露滴滴答答地落在国子监的砖地上,那声音冷得惊人。
  晏闻下了朝就直觉这事情不对,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徐逢是承泽帝一手提拔进锦衣卫的,身家性命皆是皇权所赐,他没拿到谢原的罪状,反倒让谢原在锦衣卫眼皮子底下自尽,这事儿怎么想都不对。
  谢铮也是昨夜咽气的,一把老骨头没有扛过诏狱的刑罚,就这么死在了诏狱里,刑部郎官亲自验的尸,定了是断了骨头,五脏破裂而亡,至于谢原,只剩下一具尚能辨别几块藏蓝布料的焦尸。
  谢氏父子死前均未认罪,呈上御案的只有几张残片,谢工部写得一手好字,字字都是冤屈。
  承泽帝没说什么,于羡鹤昨夜不当值,一并罚了俸禄,早朝上,即便没有认罪书,他依然定死了谢家的罪名,交给刑部和大理寺处理后续事宜。
  普天之下有这能耐的没几个人,但有这份心的只有一个祝约,他不明白从前那个脑子还算灵光的人怎么会做出这等蠢事,湖东书寮求学的时候,祝小侯也是拔过头筹的。
  祥初三十八年,晏家好说歹说把他送到了梅里吴氏的学堂,为的就是让他沾一沾当世大儒的风骨。
  彼时西北打了胜仗,副将定侯却被偷袭断了右腿,前肋也碎了两根,于是先帝传旨让他去吴氏静修,伤好了才许他回西北。吴氏既是书香故地,也是当世名医,祝约的祖母,祝襄的母亲就是出自吴氏旁支。
  许是古来江淮一带就是门阀与皇权的党争杀伐,梅里吴氏参透其中冷血冷情,后来教书育人,悬壶济世一样不落,却下了一道家规,禁后辈读书入仕。
  也是这道家规,护住了门楣百年兴荣。
  祝襄在祥初帝眼里就是大老粗的愣头青,养在西北苦寒之地莫说伤恢复的好不好,一有什么战事他绝对第一个冲在前头,再来个雪上加霜。
  于是祝襄住到了太湖边上,最喜欢做的就是带他们这群坐不住的半大少年钓鱼,人没什么架子,也好说话,连晏闻也跟着喊一声祝伯。

第7章        潜逃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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