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回家142


  “我是有女儿的人,最懂女儿家娇贵,让一个小姑娘嫁去塞外实非善举。”
  话虽如此,朱桯并无半点悔色,“谁叫她动了婳儿。”
  这些年他总是忆起安燕回临终的眼神和嘱托,朱婳一生已失去许多常人能有的欢愉,他将女儿捧在心尖不是送给这些人上人欺辱践踏的。
  朱端防着他,处处苛待他其实一点都没生气,权当小孩子耍脾气。但定侯府那日,他是真切地对朱翊婧起了杀心。
  凡人皆有逆鳞。有错当罚,如果朱翊婧肯退一步让他这个父亲代为受过,他也不想将事情做绝。
  但朱翊婧毫不留情地打了朱婳二十个巴掌。
  “整整五年,他们兄妹享了命里本不该有的富贵五年。我不杀朱端,留朱翊婧一命,对吴氏的恩情也算还够了。”
  祝约坐在他对面,许久没有说话,这些事情于他而言十分意外,又尽在情理之中。
  这出连环计唱下来,直接让朱翊婧疯魔以至于失节毁名,朱端写下告天下书闭门辅帝阁不出。
  所有人都是这位十七叔手中的棋子,就算是长公主,就算已经是万人之上的皇帝。
  他曾以为自己那点手段足以掌握朝局,不料也是眼前人手中的一环。
  祝约强压胸口闷痛,“你谋算这么多,就这么确信我会帮你?”
  “你没有选择,或者说寻志奔赴凉州那一年起,祝府和秦王府就已经割裂不开了。”
  朱桯十分肯定,“朱端不会放过我,就一定不会放过定侯府,你迟早会择一而从。你这样聪明,知道该选择谁。”
  “其实愿意假娶婳儿,愿意悄无声息地跟着我回曲靖...循如,你已经有打算了。”
  朱桯点到为止,他终于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从祝约上了回曲靖的马车开始,他就知道这一局已经稳妥了一半。
  祝约看他一眼,那眼神无悲无喜,说了一句看似毫不相干的话。
  “朱翊婧给晏闻下药未果,失身了给东南鹭门的祖梧。”
  朱桯但笑不语。
  祝约沉默了一下,又道,“我一直在想要如何让朱端甘愿禅位,晏闻也劝过他,但朱端不愿,皇位是他的全部,何谈放手?所以你不可能名正言顺的登基。”
  “但我想到前世不忘,后事之师。前人走过的路,或许可以再走一遍。”
  祝约这些话从未与朱桯说过,离京那几日,他只向晏闻透露过这些想法,事到如今也没必要与朱桯藏着。
  “十七叔应当不会忘了,朱端是怎么登上帝位的?”
  曲靖府的时辰似乎比金陵要慢上许多,更夫敲响梆子,天际全然黑了下去,朱婳累了,早就有老仆伺候着入睡。
  祝约将谋划全然托出,心中却没有松快的感觉。
  夜虫低鸣,灯影黯淡,他走到花圃后的角门,看见晏闻坐靠在墙边一株藤花下等他。
  平日里总是晶亮的双眸闭着,眉间轻皱,有散不去的疲惫。
  往前二十多年,他从未离开过江左,此次南下背井离乡。他们身后背负着太多事情,再从容不迫的人也会被压垮。
  然而晏闻这些日子从不在他面前露出这样的神色。他只会绕在身侧,弹琵琶或是说笑,浑身解数似乎都是用来逗自己开怀。
  遥想梅里少年也这般不拘小节,随意在江边席地而坐,任凭江浪打湿衣角,抱着琵琶唱着一曲悠悠的江南故调。
  只是那时候没有这么多心思负累。
  祝约在他身侧坐下,看了他的睡颜一会儿,竟不忍心喊醒。
  他想拉下朱端一开始是为了祝襄,后来他亦想让晏闻能回到旧时,回到无忧无虑的年纪。
  借着幽暗的天色,他垂眸胡思乱想着。颊边忽然一软,侧首看过去,晏闻正拖着下巴笑着看他。
  “我装睡好半天了,就等着你亲我,可惜你这人真是不解风情,都不逞人之危,还得本公子亲自来。”
  祝约坐在原地,借着灯笼泛黄的光看了他一会儿,没对这句调戏有什么反应。
  晏闻忽地有些担忧,他表情淡去,上前一步环住祝约,“秦王是不是威胁你了?”
  朱桯此人城府极深,他一直都在担心祝约不是对手。
  虽说此时退无可退,已成同谋,但祸起萧墙,谁都预料不到这条路上会发生什么。
  祝约察觉搭在他肩头的手收紧了,这是个保护意味极强的动作,心里似乎有什么地方因为这个算不得拥抱的拥抱平静了下来。
  见他不说话,晏闻有些急了,“别怕啊,有什么事告诉我,这老东西心机颇深,你斗不过他。”
  祝约仍然盯着他,眼神中多了些意味不明。
  晏闻怕他误会,又忙解释,“我不是说你不聪明,就是因为你太聪明性子又软好拿捏。你讲道理不是人人都讲道理的,里头那位可没你这么多顾虑。”
  祝约见他着急的样子,伸手拂去了落在晏闻发梢的藤花花瓣,突然就笑了。
  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个什么,晏闻一下子就看得呆住了。
  相处这些年里,祝约什么样他都见过,冷淡的,动情的,痛苦的,甚至是发怒的。
  唯独没见过他恣意地笑过。
  此刻寂静无人的王府后墙,这人在他怀里笑得十分畅快,一双桃花眼弯起来,微微上挑的眼尾和唇角,比秦王府花圃里那些盛放的姹紫嫣红更灵动逼人。

第75章        回家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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