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风月


  君君臣臣,史书上往前数,日子里往后看,德元帝都是他心里最好的君主,而祝豫是他心里最上乘的将军。
  然父父子子,祝豫之子祝襄依然带兵数十年,战功赫赫。
  眼前的祝约到底是没赶上好时候。
  汪辅一有些沧桑地想。
  “朝中诸事汪阁老一定都听说了。”
  祝约不知他心里的沟壑,请他上座,汪辅一没有推拒,他在主位右侧坐下,评价道,“你小子胆子太大,比你爷爷那个老匹夫还要无知无畏。”
  “晚辈没有别的办法,谢原不能落入敌手。”
  祝约跟聪明人说话,从来都是开门见山,“不论是鞑靼还是瓦剌,直白地打过来都是明枪好躲,怕就怕暗箭伤人。”
  “所以皇上要围住皇都。”汪辅一双掌搭在膝上,八风不动,“皇上不全信揽江军,否则三大营和火器在手,石头城就真的是铜墙铁壁,半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祝约苦笑道,“阁老觉得是因为那半块虎符吗?”
  祝襄弄丢虎符一事人尽皆知,承泽帝登基前两年秦王摄政,因此谁都没有怪罪,秦王去了曲靖府,朱端忍了几年,终于到了秋后算账的时候。
  “哼。”
  汪辅一鼻子里嗤笑一声,谏臣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骨子又直了起来,“就算这块虎符没丢,上头照样会疑你父亲。皇上终究是太过年轻,手腕不足,野心不小,不是他爹,更不是他爷爷。”
  “他宁可舍近求远去勾搭宋家老二,也不愿意信自家三大营一把......若是九边重镇真的破,了蛮子打进城里,区区水师何堪草原铁骑?”
  汪辅一抓紧自己的膝盖,面露不快之色,“老夫已上表多次,谢工部断不可杀,城防也应由三大营代事,可皇上说什么?他说汪大人年岁已高不宜操劳,真是可笑。”
  祝约早已猜到如此,他问,“如果祝家把全部兵权虎符交到他手里,舍了爵位归隐又如何?”
  “错!”
  汪辅一听他此言,拍了桌子,“小祝约啊小祝约,你到底还不如你父亲,如果真有这么容易,我那个世侄早就丢了兵权带你一走了之了,去哪儿不比受这窝囊气强。”
  祝约沉默地听他训斥。
  “他之所以不走,不过因为这兵权交出去承泽帝也接不住。一旦如此他接不住落入旁人之手,水深火热的就不是你定侯府,而是这天下苍生了。”
  汪辅一深吸一口气,他抬起头,眼中映的是祝府极高的乌木房梁和功德匾。
  那是他的老伙计舍了一辈子安稳换来的门楣,真能如此,他又何尝愿意看到祝约和祝襄如此遭罪。
  入内阁那一年他才二十,德元帝问他内阁立身之本为何?他说忠君,德元帝却摇了摇头,说错了。
  不仅内阁,放眼庙堂,立身之本都是为民二字。
  如若某日这君不能为民,谏臣死谏也得让君明白这个道理。
  秦王走后几年,他遵循着德元帝的教导辅佐幼帝,却日渐耗尽了心力。
  “皇上不信揽江军,那么为了保住金陵城,他只能动京口水师,今日请阁老一聚也是因此。”
  祝约边叹边揉了揉眉心,“宋平章此人虽然有诟病之处,但朝中一半官吏经由他手,门生更是外放居多,遍布五湖四海。从前祥初帝放任宋昶把持京口,对宋家那些藏污纳垢的小聪明视而不见,就是因为宋家有真本事。我怕......这事儿没个分寸。”
  “你担心皇上对宋远柏不是怀柔,是下死手?”汪辅一平息平息心绪,这回听懂了祝约的意图,“你想阻止今上动宋家?”
  “我想请阁老帮忙想想办法,根基未稳,皇上斗不过宋平章,刚折了一个谢铮,这朝堂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
  汪辅一微愕,像是觉得祝约在道观里烧香烧糊涂了,“他那样待你,你还想着帮他?”
  “不是帮他,是帮阁老所言的天下苍生。”祝约否认道。
  他突然起身对汪辅一深深一揖,“如果我算得不错,宋平章的幼子宋旵在鸿胪寺当值,他会让鸿胪寺卿晏闻晏大人去做这把刀。要是不阻,宋平章固然伤不了皇帝,咬死一个无依无靠的晏闻却易如反掌,故而晚辈还有一请。”
  汪辅一听他说到这份上,心中了然,“你要我帮你保那个姓晏的后生?”
  “他于我有大恩。”
  祝约没有起身,“如今他为了长公主归了皇党,万一将来......我不能看他泥足深陷,永无翻身之日,请阁老无论如何都要救他。”
  “那位晏大人可不是无依无靠。”汪辅一不解,“坊间都说...他不是康南长公主的未婚夫婿吗?”
  祝约交叠的双掌逐渐攥紧,拜得更低。
  “承泽帝和长公主如果真是他的靠山,就当我枉作小人,多此一举。我怕晏大人也被蒙在鼓里,做了旁人棋子还一无所觉。”
  第23章 风月
  承泽二年春,刑部侍郎赵长洲还是个郎官,他坐在六部司里忙着给各路大人打杂,查案卷,日子过的百无聊赖。
  直到某一日刑部突然接手了一起登闻鼓案,敲鼓的是个疯婆娘,还是个秦淮河的妓子。
  那诉状写得颇有文采,也很凄婉,就是在刑部经手的那么多案子里实在是过于平淡无奇,当时的刑部侍郎就把这鸡毛蒜皮的小事丢给了他充作履历。

第23章        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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