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方瑞亭别开目光,没有焦距地望着窗外的草地,有几名小孩正在那里玩耍。
估计是警察家属,偷偷跑来的,因为很快就有值班的保安怒气冲冲地过来赶人。
很显然,保安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这些小不点钻空子了。
最有意思的是,这群小孩还挺机灵,一个往东一个往西,相当“训练有素”,溜得保安团团转,四五分钟过去,愣是一个也没抓着。
原本如同一潭死水的眼底不由自主地起了波纹,方瑞亭眨了眨眼,像是勾起了什么久远的回忆,紧绷的嘴角慢慢放松。
随后又颓然地垂下眼睫,没有再继续看下去。
“我应该......是要被判刑吧,”他低着头,自嘲地笑了声,“我已经满十四了。”
沈乐绵不是学法的,她不能回答男孩的问题,方瑞亭特殊的成长背景也不能一概而论。
她只能告诉男孩,法官一定会公正地对他进行审判,当然,如果她是法官,她会希望男孩无罪。
“只要你没有犯罪的本意,我相信,你是不会受到很大惩罚的,”沈乐绵说,“法官会考虑你妹妹的情况,也会考虑你对案件侦破的贡献与配合程度,这些你都不用担心。”
“我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又不怕蹲监狱,”方瑞亭活动了一下酸痛发硬的肩膀,用力靠进椅背,只拿侧脸对着沈乐绵,那颗藏在眼角的小痣也因为这个动作变得更加明显。
“我就是有的时候会......不甘心。”
沈乐绵有些意外地看他。
“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我的妹妹要得上那种病,为什么我的父母死掉的时候没带上我一起,为什么我必须要替那个女人犯罪,为什么她把我当做儿子,最后却又要杀我......”
“沈老师,如果换做是你,你可以接受吗?”
第72章
取得方瑞亭信任的过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这个年纪的小孩就像是一个紧闭着外壳的蚌,强行撬开只会两败俱伤,必须要迂回作战,温水煮青蛙, 才能慢慢让他松口。
沈乐绵的优势是她从来不急, 不管男孩搭理不搭理她吧, 她总能慢条斯理地跟在后面, 让对方一直处于“我很烦”和“受不了”的中间阶段,反正只要对方还忍得了, 沈乐绵就已经胜利了一半了。
“为什么最后决定告诉我?”沈乐绵这么问他。
那天是个雨天, 小雨, 不大, 沈乐绵撑着把伞,方瑞亭坐在小渔村的木制码头边,两条裤腿卷到膝盖, 赤着脚浸在海里。
临海的地方一下雨就会变得灰蒙蒙的,让那些远海的作业渔船变得更加影影绰绰, 像是黑色的、浮在海面上的小岛。
“我没有替他们隐瞒的理由,就这么简单。”方瑞亭的嗓子有点哑。
“你真的不需要打伞?”沈乐绵试探性地把伞往外偏了偏。
“......不。”方瑞亭说。
方瑞亭自然是不会接受这种“好意”的,一个劲儿往边上躲, 仿佛沈乐绵递过来的不是伞,而是什么生化武器。
眼瞅着男孩再往旁边躲就要掉海里了, 沈乐绵只好作罢。
爱打不打吧,反正最后感冒的又不会是她!
沈乐绵幽幽地叹气,总算是理解孩子死活不穿秋裤时, 当妈的感受了。
“既然没有隐瞒的理由,怎么一开始又不愿意说?”沈乐绵又问。
方瑞亭耸了耸肩, 一条腿在水下轻轻地晃:“我也没有必须告诉你们的理由啊。”
沈乐绵无可奈何地笑了几声,并附加上了补充解释:“懂了,就是想找我们这帮‘条子’不痛快。”
方瑞亭对此不置可否,看上去也颇有些微妙的心情愉悦:“你愿意这么认为就这么认为呗。”
他不能否认,沈乐绵确实和一开始那些找他审问的警察不同。
至于具体是哪里不同......他感觉,他或许已经找到了答案。
因为他们拥有着相似的童年。
只不过沈乐绵能有幸早早得到救济,而他,只是稍微晚了几年罢了。
“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善与恶的结合体,如果不加以教导,没有谁生来就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可哪怕有了是非意识,我们有的时候依旧会明知故犯——钱不够了就会想去盗窃,怒火攻心可能就会打人,人类社会中的种种罪过都是这样犯下的。”
“天主教对人类的恶性进行过分类,他们认为人类有七大原罪,傲慢,嫉妒,暴怒,怠惰,贪婪,暴食,色/欲。然而在我看来,其实每一个‘罪’只局限于个体时并不会造成很大伤害,可怕的是个体会对外进行输出,由此侵害别人的利益,毕竟,从来没有哪条法律会判刑‘自残’和‘自杀’。”
在方瑞亭看来,和沈乐绵对话就像是在淋雨,而且是丝丝细雨。
衣服不会一下子湿了个透,但总能不知不觉就变得潮乎乎的,你甚至不知道是该换还是不该,就这样变成自己的一部分。
“所以我才不要自己去死,”方瑞亭阴郁地盯着一波又一波的海浪,“自杀是懦夫才会做的事情,我永远不要和我的父母一样,到死都掀不起一点水花,与其伤害自己,还不如去伤害别人来得有意义——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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