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上辈子一定是做了什么错事,如今才要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自己失去过一个孩子。
  夜里睡得不安稳,醒来时窗外黑漆漆一片,没有月光。空气里似乎有潮湿的味道,像是要下雨。
  借着床头的夜灯,我迷迷糊糊看到祁殊坐在角落的沙发里,沉默地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地上散落着几个大大小小的包裹,我只看了一眼,脑袋里就轰的一声。
  ——不是让扔了吗?
  我挣扎着坐起来,感到头痛欲裂。
  祁殊听到声音抬眼,目光晦暗不明。
  “这些是什么……”他的声音又涩又哑,“你怀孕了吗?”
  虽然是问句,却没有疑问的意思。
  我如果怀孕,不会把它们丢掉。
  我如果怀孕,按照时间推算,不会完全看不出来。
  我如果怀孕,更不会做手术取出自己的腺体。
  祁殊都明白。
  “没有……”我努力对他笑了一下,跪在地上把散落的衣服和玩具一件一件捡进箱子里。
  “以前羡慕别人有孩子,买着玩的……”
  “萧屿!”他弯腰抓住我的手腕,迫使我停下动作。
  我抬起头,看见他血丝密布的眼睛,因为太过用力,脖子上都暴起了青筋。
  “别骗我……”他哑声说。
  骗?我什么时候骗过他?
  我对他掏心掏肺,他弃之如履。
  我说过那么多喜欢和爱,他当作情人对金主的讨好。
  现在我好不容易终于想骗他一次,他就不能配合地相信我一下吗?
  对视许久,他深吸一口气,放开我站了起来。“你不愿意说,我自己查。”
  “别查了。”
  不就是怀孕吗,反正都没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闭了闭眼,“没错,我有过。”
  “什么?!”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然后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在差点摔倒的时候一把抓住了沙发扶手。
  “有过……有过是什么意思?”
  我心脏密密麻麻地疼,像是有一千根针在戳。
  绝望如同洪水,一浪接一浪想要冲垮我身体的堤防。
  我好想求他别再问了。
  但我还是自虐一样地回答了他:“有过,就是现在没有了。”
  扑通一声,祁殊跌倒在地上。
  一道闪电劈开黑夜,紧接着,无数雨点鞭子一样抽在玻璃上。
  窗外雷声轰鸣,房间里却只剩我们两个艰难交织的呼吸。
  我的手放在口袋里死死攥住急救药。
  而他再抬头的时候,眼眶通红,盛满悲恸,“怎么会没有……”
  看,他果然忘记对我做过什么,竟然问我怎么会没有。
  多可笑啊……
  “打掉了。”
  我又骗了他。
  这次他信了。
  “你就……这么恨我?”一颗眼泪从他的眼眶里滚出来,砸到地毯上,消失不见。
  “宁愿打掉,也不愿意生下我的孩子……”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祁殊的眼泪。
  我比他还要痛苦。
  我那样满心欢喜地爱过他,到头来,他留给我的只有痛苦。
  “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我颤抖着抬起手,触摸了一下他的眼角,“你说你不会结婚,也不会要孩子。”
  他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
  “你不想要,我也不想要,所以就……打掉了。”
  我的声音很轻,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他的眼泪簌簌地流下来,“我以为,我以为……”
  直到最后,他也没有说出他以为什么。
  又或许他说了,但我听不到了。
  作者有话说:
  今日歌单:《我爱他》
  [如果还有遗憾,又怎么样呢
  第26章
  我仿佛又回到被腺体折磨的那段日子。
  失眠,心悸,呕吐,频繁晕倒。
  在精神恍惚的时候,会以为这几个月是一场梦,没有温子卿,没有周沉,没有温言,醒来后我去学校找许行泽吃饭,然后回家等祁殊下班。
  但是在梦里,我时常看见一片玫瑰园。午后的阳光下,一个人坐在长椅上拉奏大提琴,另一个人拎着剪刀摆弄园圃里的玫瑰,明明做着园丁的事,却像艺术家一样优雅。
  我看不清他们的脸,但我能感受到他们的安宁和幸福。
  睁开眼,我看到的却是另一个人。
  我偶尔认识他,偶尔不认识他。
  认识他的时候,我求他放过我,发疯一样地想要逃走。
  不认识他的时候,我问他知不知道一个叫夕照里的地方,那里有一位先生在等我,他可不可以送我回去。
  他问我谁是先生。
  我茫然摇头,说想不起来了。
  他生气地摔了很多东西,指着我说你连他的名字都想不起来却还想要回去。
  “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他会看上你,是因为你是我床上的人!”他破口大骂。
  我莫名感到难过,流着泪说不是这样的。
  他又惊慌失措地上来抱我,替我擦眼泪。
  可他一碰我,我全身的细胞都开始疼痛。
  疼痛也好,疼痛会使我得到片刻清明。
  我对他说了很多话,想到什么说什么,因为我怕再不说就都没有机会了。

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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