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闭春寒(六)


  青吟鬼使神差地把手里的刀也掷了出去,两柄重刀相遇,却没有发生针锋相对的情况,反而像多年未见的故友,一拍即合,叠加的刀锋像掀起几千丈的高浪沉重落水,声音尖利得如同在撕扯铁片。
  第140章 闭春寒(六)
  早在荆苔他们还没有进入雾池之前,翥宗上方的缠斗已经打成一锅乱粥。
  骨影群安安静静地呆在水网里,就像给紊江加盖一层骨床似的,上头的风暴里,是柳家兄弟和林檀。
  林檀捏着自己刚剜出来的、还在滴血的右眼,笑了笑,随手扔进河水里。
  几尾馋嘴的骨影忙蹿出水面,睁着把眼球分食。
  柳霜怀看得毛骨悚然,一切都走向了他未曾预料的方向。
  柳风来不许柳霜怀出手,自己依然失去理智地、不遗余力地把刀尖朝向骑虎的林檀,像是走火入魔,林檀和白虎灵活地躲避,冷笑:“柳霜怀!”
  柳霜怀对这整件事该如何收场已经完全没有头绪,忽听林檀叫他的名字,下意识地应下,转而警惕道:“你要作甚?”
  林檀吃吃地笑,看上去不似人样,血葫芦一般,他不会杀招,没有法器,只是在躲:“你哥没有跟你说你爹的事吗?”
  我爹?我爹怎么了?
  柳霜怀呆滞,柳风来杀红了眼,在林檀后背砍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白虎尾巴拂过的地方,伤口又在缓慢愈合。
  “你们说,到底什么样的人能够躲过它的眼睛?”林檀一边吸气一边说,他被柳风来泄愤似的砍得遍体鳞伤,柳霜怀心头直跳,柳风来非得手刃林檀不可,但他终究没有修养好,按现在的砍法,估计要砍到明天林檀才能死,而柳风来撑不到明天。
  柳霜怀瞅准时机,把兄长拉了回来,安抚他焦躁而快要枯竭的灵脉,忍不住道:“谁?”
  林檀不答,自顾自地给白虎顺毛:“谁和谁如同一人、亲密无间、不分彼此。”
  “你到底在说什么?”柳霜怀一头雾水。
  林檀只是冷笑,忽然问:“令尊的命灯还挂着么?”
  柳霜怀皱眉:“父亲是前尊主,自然是一直挂着的。”
  林檀像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得弯腰伏在白虎背上、直不起身来。
  柳霜怀觉得自己、兄长乃至整个翥宗都成了被林檀嘲讽的对象。
  林檀突兀地停下笑声,道:“君子哈哈,梁上君子!”
  “什么意思?!”柳霜怀的思绪被林檀左突右击的话弄的乱七八糟。
  “其实也没什么。”林檀舔舔唇边的血,“为令尊的安然无恙而庆贺罢了。”
  柳霜怀本能地怒吼:“胡说八道!我父亲……我父亲他老人家登洲去了!”
  林檀讽刺地反问:“是么?”
  柳霜怀极力地说服自己——父亲的命灯明明也是在那一天熄灭的,他记得很清楚,那天阴云密布、风雨摇晃,他和岫姐、和兄长一起看着属于父亲的命灯熄灭,紊江里飘满了纸扎的白莲花,顺流而下,代替父亲无处可寻的尸体和灵魂。
  林檀居高临下地注视他们兄弟俩:“不如问问那个姓管的小姑娘,翥宗挂的所谓的亢龙君柳蜡的命灯……到底是谁的!”
  这和岫姐又有什么关系!
  柳霜怀彻底被弄晕了,而疯魔的柳风来也终于被林檀兜头一锤给打醒了。
  柳霜怀察觉到,忙松手:“……哥……”
  林檀笑:“你终于醒了,风来。”
  柳风来气若游丝:“你还没醒。”
  “或许吧。”林檀揉着白虎的头,慈爱地等待白虎打完哈欠。
  疏庑洞窟内,两柄刀合起来的威压大得吓人,霎时遂初剑就如临大敌地嗡鸣起来,震得甘蕲虎口发麻,眉间金珠环绕着一股淡淡的、跃动不断的红息,如同疾风中的火苗。
  荆苔脑子里铛的一声:“这两把刀模样是一样的!”
  掌刀的青吟怔怔地抬头。
  右耳处又烫又痒,他用另一只手摸,伸到眼前看,一捧未凝固的热血沿着掌心的纹理漫出。
  荆苔打开躁动不已的乾坤袋,鱼目和莲子一齐飞出,也压在千钧一发的屏障上,同时被捞起的还有青吟流了半张脸的鲜血,莲子饮饱热血,鱼目爆炸在刀尖,那一瞬间,莲子迅速萌芽,碧绿的根茎盘在屏障上,“噗”的一声,开出一朵人高的粉色渐变的莲花,一半在屏障里、一半在屏障外。
  屏障就像是被当胸捅了个对穿,瞬间不动了。
  甘蕲一愣,随即啧啧称奇:“原来还能这么干——早知还能这样,我当年干嘛拼死拼活的。”
  荆苔闻言差点咬破自己的舌头,他想起自己在挽水遇到甘蕲时身上还没有解去的锁链。
  不消半刻,莲花完全张开,露出嫩黄的、没成形的小小莲蓬,三人还没来得及辨别它为何而长,倏地一道刀光从内里刺来,将莲花对半砍开。
  手臂长度的莲瓣飘飘落地,轻如鸿毛,仿佛数也数不尽。
  青吟对回忆的怀念被刀光一晃,顿时分崩离析。
  他撑着一张麻木的脸,无知无觉地看向胸口的长刀,冰凉的刀把他冻得发颤,血里也结了霜,灵脉梗塞,冷汗流到眼中,刺得他睁不开眼,青吟只看到捅穿自己的是位女子,眉眼也像她一样长着花。
  绑着白布的刀像生锈似的支哇乱叫,不停反抗,但仍然被刻着柳叶的刀压在底下,那柳叶刀狂喜地颤抖。

第140章 闭春寒(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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