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尾声(终)376


  或许从辛决定插手阴阳争斗的那一瞬开始,一切就不能够回头。
  青石边的香草碧绿莹莹,在青石的映衬下显得那样微末渺小,似乎不堪一击,它一侧各有数枚草荚,沉甸甸的,在幽蓝的海水里,它静谧宁远的香气也依然存在,仿佛能随水波而悠然远去。
  无论是谁看到它,也许都会不由自主地静穆下来。
  站在它的面前,世间的一切苦痛、灾祸和折磨都是不存在的,光阴在它的叶片上化作短短一瞬,锁在那细细长长、复杂蜿蜒的叶脉纹理中。
  四溢的芬芳、纯粹的心灵、慈悲的灵魂——或许也可称作“神”。
  荆苔的心跳都漏了一瞬。
  参光止步于光环之外,不再往前,小圆眼睛认真而单纯地耐心等候。
  荆苔捏着甘蕲的手腕:“这是要我们干什么?”
  甘蕲仿佛在思索,两人的头发在水中绞在一起,他顺手去解,慢悠悠地解了好大一会,才回捏起荆苔的手腕:“你还记不记得那个传说?”
  “什么传说?”
  “十六蓂的传说。”
  荆苔一怔:“你是指那个最核心的传说?”
  “就是那个。”甘蕲说,“传说,神折下香草蓂,每一荚都化作一水。”
  “十四荚,十四水,另有昧洞一荚,眠仙洲一荚。”荆苔一急,嘴中吐出一连串泡泡,“神的寂灭之地就在寰宇之央,名为……眠仙洲。”
  “我们脑袋上就是眠仙洲,师尊说世间本就没有神。”甘蕲说,“那么寂灭的神会不会指的就是他自己,不是魂魄,而是……”
  原身。
  荆苔看向神草“蓂”,它在至深的水里依然蓬勃发亮,使人不得不幻想在很久之前,天地幽暗的时候,它是怎么睁开第一双眼睛,望向矇昧、原始的万古长夜。
  “真的要这样吗?”
  甘蕲说:“我们要找的那半个葫芦,可能就在那下面。”
  参光吐出一枚和它眼睛差不多大小的泡泡,飘到荆苔的手肘,然后破灭,催促他。
  荆苔好不容易才把波动的精神定下来,颤抖着手,摸向蓂草。
  相触的一瞬间,那种奇异而神秘的触感猛地击中他。
  荆苔不由得泪流满面,像是师尊在用手在缓缓抚摸他的鬓发。
  荆苔缓缓合上眼,让自己的思绪随时间一起溯回柏枝乡的一晚,那个经香真人被隐秘的宿命折磨的那个晚上,他就在门外、在廊下,等待那个看似足够决定很多事情、却 其实只是顺水推舟的决定。
  元镂玉和仇沼并肩走出柏枝乡,白鹤飞至经香真人的窗前。
  只需轻轻一拔,神草蓂就轻易地离开了原地,在水里迅速变软。
  青石仿佛被惊醒,微微晃动。
  与此同时,甘蕲发现蓂草根部的海床凹陷,迅速长出了半个葫芦,竟然盛满一捧火液,甘蕲想要触摸,立刻就被灼得不得不缩回手。
  荆苔一直忧伤地凝视手中的蓂草。
  甘蕲忽然在水里把外袍脱了下来,转而低头把葫芦包了起来。
  荆苔一愣,仔细看了看甘蕲身上的衣服,接着若有所思地看向自己身上的外袍,心头“叮”一声,骤然反应过来。
  织女锡碧得意弟子——计臻,生平唯有二心血之作,一匹名藻鉴,一匹名苔奁,藻鉴熄火,苔奁耐水。
  恰好都在锦杼关里被他们俩人所得。
  荆苔刚三下五除二地脱下外袍把蓂草包好,突然被甘蕲拦腰往后一拉。
  甘蕲贴着他耳侧道:“石头醒了!”
  青石果真醒了,狠狠晃荡,看起来火冒三丈,光环所及之处都一片嘈杂,海床被它拉着一齐震荡起伏、翻腾颠簸,怒不可遏的青石几乎要把这片海底杀得片甲不留。
  “看起来好像是无意识地在生气。”荆苔观察道,“可能因为辛没有归位。”
  “管他呢,现在怕草走了有什么用。”甘蕲说,“我们快走!”
  甘蕲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一手抱着葫芦,另一只手拉着荆苔一同拼命向上游。
  海面看上去明明近在咫尺,却又那么遥远,地动颠簸尾随在后,青石的怒气几乎化作实体,翻天动地,把原本宁静的海水搅得一片浑浊,鱼群早就成群结队地离开了这个多事之所。
  在两人看不见的背后,半圆形的光环似丝线回环,随后融进水波里,完全不见了。
  两人只管死命地游,觉得自己就像当年累死在锦杼关的小鱼,觉得自己的筋骨都要在水波的袭击下碾成肉泥,耳朵也要被水锤破,手脚都在剧烈的运中变得麻木而没有知觉。
  就在濒死的一瞬间,两眼发昏、视线暗淡下去的一瞬间,两人终于齐齐浮上海面,压顶的压力倏然退去,通透的天光洒下。
  荆苔猛地吸入一口夹着清新雨水味道的空气,得救般喘了口气。
  甘蕲看了眼自己和荆苔被海水泡地发白的手指,如逢大赦地笑了笑。
  “我们这样……”甘蕲看着湿漉漉的俩人。
  荆苔伸手把甘蕲鬓边的湿发别到他的耳后,道:“什么?”
  “就像在挽水。”甘蕲笑,“就像在挽水里,我捞起小师叔。”
  荆苔板起脸:“文无。”
  “嗯。”甘蕲乖乖应道。
  荆苔散开苔奁,露出包裹的蓂草本体,草叶还闪烁着灵光,晶莹而明亮,两侧的草荚饱满莹润,如璎珞般缀满枝丫。

第198章 尾声(终)3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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