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倾金壘(一)46


  那块地方这么多年很少有人会进去一探究竟,看看里头是什么光景,到底为什么流不尽。没想到一朝戏落,也一样迅捷、一样干干净净。
  第二件更奇特些,是关于新水帛川栗丘。
  虽然众人皆知,一水灭就会再起一水,可这次的起发未免也太迅速了些,就好像是老天爷都等得厌烦,迫不及待要把挽水赶下戏台子,更奇特的是,其主竟然是刚从疏庑中逃走的逃犯,名甘蕲。
  如今一朝建门,这逃犯的身份从囚犯竟一下翻身,成了个蓂门尊主。
  最后一件,是那位三十年未曾问世的纤鳞君荆苔,也居然重新在挽水露了面,还带来了一本经昧洞确认的、的确是世间第一本的《微阳经》。
  雪又无声无息地重新落下,纷飞的鹅羽中,管岫注视着天际头,还有紊江两岸一大片的雾凇,不停的有礼船从中露出头,她不知想到了些什么,一时出了神。
  忽然弟子蹬蹬蹬地爬上长阶,打断管岫的回忆,对她禀报:“红蕖君,禹域到。”
  正拿着册子对名字的柳霜怀兴奋地把册子一扔,一把抓住管岫的手腕:“嘿!早听说荆哥回来了,走,我们赶个早,去叙叙旧。”
  “叙旧?我看人家也无甚可跟你叙旧的。”管岫嘴上嫌弃,但还是交代了一下琐事,就跟着柳霜怀下长阶。
  或在说话或在左顾右盼的客人停止攀谈,看着翥宗两大弟子牵着手、像蝴蝶一样往下掠去,不免奇怪地把眼神递了过去。
  梆的一声,禹域的礼船靠岸。
  先出来探头探脑的江逾白兴奋地“啊”一声,就又被他身后的粉衣小姑娘拖进去,斥道:“啊什么啊,师伯师叔们都没有动,你怎么先蹿出去了。”
  江逾白挠挠头:“我这不是还没出去嘛。”
  徐风檐带着一对相貌极其相似的姑娘走出来,又开始习惯性地训斥:“江逾白!”
  江逾白像见了猫的耗子,立即站得滴溜的直:“我在!”
  “你怎么就学不会沉稳些呢?”徐风檐头疼得捏鼻梁,心道这对师徒真是来讨命的,一个沉稳得过分一个完全没点沉稳的劲头,这世间就不能平衡些吗?
  转眸一看,绯罗捂着嘴在那笑得肩膀一抖一抖,他更心伤了。
  尊主王灼浅笑着走出房间,他身量很高,脊背挺拔,身上老穿些浅色衣服,头上的玉冠有小小的两个鹿角。
  他温和道:“师弟,都是小事——小苔呢?”
  江逾白忙道:“就来了就来了。”
  “师兄。”
  王灼和徐风檐听到荆苔的声音,一同扭过头。
  小师弟如他们叮嘱好的乖乖裹好裘衣,立在拐角处,轻轻地吹走唇边的雪,簪子上的小灯摇摇晃晃。
  此情此景,太过熟悉。
  徐风檐一晃眼,以为是师叔经香真人站在那里,就要走上来,递给他们民间的各色点心,问他们修行累不累,要不要跟他去玩。
  在禹域休息的这段时间,荆苔住回了从前经香真人的住处——柏枝乡。
  里头一如往常,也可以说什么也没剩下,只有一只经香真人曾经豢养的白鹤。
  荆苔刚踏进柏枝乡的门,白鹤就久旱逢甘霖般地热切地迎上来,没个轻重地啄他的手和脖子。
  他抿嘴笑,抚摸白鹤的头顶。
  白鹤犹然不满足,立即就要扑腾翅膀往门外冲,好像它知道还有一个人还没回来。
  王灼和徐风檐伸手想拦,但也不知道该如何拦,不知道如何同一只白鹤解释。
  荆苔轻轻把白鹤拉过来,微笑说:“不用等了。”
  白鹤似懂非懂地发出一声哀鸣。
  徐风檐眼酸得快要落下泪来,依稀感觉王灼拍了拍自己的肩头。
  后来徐风檐时常去看望荆苔。
  有一天夜深,逢着参光出巡,快要靠近禹域中心,朦朦胧胧下着细雨。
  徐风檐路过柏枝乡,见门前的灯还没有灭,在雨中漫成一片光晕。
  他好奇地走过去,竟然看见白鹤停留在台阶上。
  荆苔一身单衣,偎在白鹤的翅膀里,他们不知道在这里呆了多久,荆苔的衣摆都全湿了,一人一鹤没有说话,静默地看着乌云密布的夜空。
  徐风檐狠狠在墙上锤了一圈,红着眼眶回去。
  这天之后,徐风檐和王灼像小时候那样,每天都去打扰荆苔,又把下一辈的弟子拖去荆苔的眼前晃荡,直到荆苔再也忍不了吵闹把他们赶出去为止。
  不论如何,柏枝乡实在是太冷清了,从前还有经香真人,现在只有荆苔一个人。
  王灼先下了礼船,许多人围上来,与他寒暄,眼睛却盯着王灼身后。
  荆苔姗姗来迟地终于露面。
  白裘下一身墨绿,衬得他肤色苍白,发簪上坠着一盏小灯,雪花沾在他的发髻、眉睫和裘衣上,莫名添了几分出尘之感。
  他看上去好像也只是个俊秀得过分的修行人。
  很多人都听说过他的名头,好奇地想见他一面,看看那个能从寂灭中全身而退的年轻人现在会是什么模样、有什么能耐。
  然而荆苔面色过分平淡,既不高大威猛杀气十足,也不威压逼人,甚至有几分虚弱和脆弱,来人不免失望。
  “他师尊不是都死了吗?怎么他还活着。”
  “谁知道呢?”

第21章 倾金壘(一)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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