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倾金壘(八)


  好几个人都用要撕破嗓子的声音在喊:“柳风来!”
  下一刻,厚重如钟的一连串琴音包裹七柄剑一柄长枪一根佛杵斩向白光,气势几可破天。
  白光收敛、退去,好像一颗水球,缓慢地逐渐凝结。
  风雪也终于停了,散去的浓云后,露出碧蓝的天空和暖色阳光。
  柳风来的身躯向后倒去,分外慢,好像连他嘴角的血珠都在半空定住了一样。林漓凄厉地叫出声,却无法挣脱管岫的束缚,柳霜怀驱掌秋竹刀向前飞速抄去,终于接住了受伤的兄长,他记忆里的兄长永远站得笔直,如同竹子,怎么可能如现在一样软如绵花?
  柳霜怀哆嗦着手,不知道怎么对待这样的柳风来,他脑海中全白了,带着哭腔:“哥!你的筋脉……”
  全都要断了。
  林漓闷闷地哭出来。
  翥宗山头已经是一片废墟,没能见一个完整的建筑,就连树木也都被削去了头,活下去的也是个濒死挣扎。
  那些红布的碎片凄凉地挂在枝头,好像红色的眼泪。
  管岫看着,感觉到林漓落下的泪水打湿了自己的衣袖。
  “红蕖君。”
  管岫木然道:“讲。”不觉得还能有什么更离谱悲惨的。
  “紫栴君回来了。”
  离开的林檀去而复返,想必是听闻了这个消息,林漓听见兄长的名号却哭得更厉害。管岫想,也许亲哥哥的陪伴会对林漓有用,会比自己更好,于是她叹息一般:“迎进来吧。”
  柳风来在柳霜怀怀里静静躺着,好像在昏睡。
  第28章 倾金壘(八)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翥宗身上,唯独归长羡注视那表面滑溜、依然翻涌着波纹的水球。他让绯罗围着水球转了好几圈,几次都把手掌贴了上去,却都谨慎地没有完全贴到。
  甘蕲荆苔悬在他们身边,荆苔问:“能看出什么?”
  归长羡摇摇头,又沉吟打量,打手印重新召出那两枚骨骰,此骨骰因能指点迷津,故名为“迷津”,“迷津”的滚动还未停止,水球忽然有了异动。
  水球抖动几下,迅速变换形态,好像狂风卷地,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肆意揉捏。水球渐渐成型,躯干、翅膀、羽毛一个接着一个勾勒,然后是拖长的尾巴,尖尖的喙,漂亮的冠羽……
  绯罗疑道:“这是什么?怎么看上去像只红色的鸟?”
  鸟?
  荆苔蹙眉,归长羡灵光一闪,想到什么,一把收去“迷津”骨骰,扬长声音问柳霜怀:“星浮君!抱歉打扰一下,这次扶英宴是不是有门未到?”
  “是!”柳霜怀犹然恍惚,擦拭兄长眉眼的脏污,“萼川芣崖没有来。”
  他们落了地,见这只水做的红鸟在众人震惊的眼神中翻了一个滚,突然又猛地拉长,长出鳞片、爪子、鹿角、触须……蛇似的微微游动。
  绯罗更疑惑了:“这又变成了什么?”
  荆苔没说话,甘蕲嫌弃地踢走脚边的碎石子,道:“龙。”
  绯罗打量了一会儿:“可是看着好小好短啊……”
  这只龙在几个人的注视下开始抽搐,光华落尽,好像正在做垂死挣扎,困兽笼斗。
  它的异状又把其他人吸引了过来,一群人在地上乌泱泱地围了几圈,看戏似的指指点点。
  空无搔着自己的下巴,道:“这妖界萼川芣崖,已经数百年……怕是快千年没有开放过了,我记得如今的妖王是上天入地唯一一只凤凰啊,这龙是怎么个意思?”
  一个年轻男子摇着扇子,好不容易从人群的缝隙中挤出来:“让我看看,呵!这妖界一向是龙凤交替坐庄,这妖王没出事吧,近些年并无听说有龙孵化的消息。”
  妖界是在隐瞒什么吗?
  此时翥宗逢此劫数,为何有水球幻化此等模样。
  归长羡突然道:“可以啊小伙子,知道得挺多的。”
  这男子用扇面掩住半边脸:“嘿嘿,过誉过誉。”
  “今日之事。”男子身边又步出位女子,正是结契那日向柳风来使眼色的人,她冷冷道,“泊萍君可有所算?”
  归长羡微怔:“众家对我等有所疑惑也是自然,对此,我只能说,万物有所定数,这定数不仅指能不能算到,也指会不会算,月蓂之术并非万能。”
  他微微一笑:“无从算起。”
  绯罗觑到男子,神色复杂,男子不仅不惧绯罗隐隐的排拒之意,反而殷勤地凑上来:“小绯罗,你家师尊有没有出关呀,若是……”
  “没有。”绯罗没好气地答。
  “呀!这么生分作甚,你若是需要什么,尽管同我讲,我立即去给你弄,要是你家师尊有需要,那更不必客气,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要星星不给月亮。就有一点,你家师尊若是出关了,一定要记得知会我一声……”
  荆苔:“……”
  这男子刚出来的时候还觉得眼生,如今他算是认出来了,这人叫阮天暮,与林漓同样出身翕谷,算是林漓师弟。荆苔记得小时候他就爱在梅师姐边转来转去,像个找主人的小狗,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一个样,那另一位,就当是翕谷大弟子连烟萝。
  荆苔的眼前好像闪过了模糊的记忆片段,他有点愕然,居然突然又记起了一些。
  另一侧,柳风来撩起眼皮说了一句什么,柳霜怀没听清,把自己耳朵贴过去,听见柳风来梦呓一般:“阿漓。”

第28章 倾金壘(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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