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或许比起虐待,她更害怕被抛弃吧。”
  她这样解释。
  徐书凝眉梢一惊,满眼复杂又不解地看向她。
  片刻,容倾又放下了咖啡杯:“关于被虐待儿童总是包庇父母的现象,心理学上是这么解释的。”
  徐书凝恍然大悟似的:“哦……我说你怎么……那这种情况怎么办?总不能坐视不管吧?”
  “没用的。就算真的争取到了司法机关的干预,对方是孩子监护人,最多也就是判三年。”
  容倾付之一叹:
  “三年后,那孩子才多大?”
  无奈,不言而喻。
  空气又冷寂了几分钟后,徐书凝轻叹冷笑,眼里带着几分失望地问道:“是真的没用,还是你觉得这案子赚不了什么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没等到容倾回应,鄙夷就已经按耐不住地流露:“我能理解,你放心吧,她是我的学生,你要是不想趟浑水,我也不会来麻烦你的。”
  容倾心头一触,突然发觉自己今天来赴这个约就像个笑话。
  想到两年前她们的不欢而散,死寂许久的心脏又开始泛起难以言喻的疼痛,顿然空白的脑海里只反复敲响着那一道警钟——她不该来见她。
  是啊,已经两年了,这两年隔着距离的朦胧感,她还幻想着徐书凝会觉得亏欠,会后悔当时的背叛和离开。原来徐书凝对她的看法从来都没有变过,依然像从前那样讽刺她冷血,惜叹她薄情。
  “你既然这么了解我,何必在这跟我浪费时间?”
  她认了自己是个薄情寡义的人,起身拿起了外套转身打算离开。
  徐书凝抿了抿唇,还是不甘心地跟着站了起来:“容倾,我不明白,律师不应该以一己之力帮助这些需要帮助的人吗?不是应该捍卫正义吗?”
  容倾没有回眸,心已经沉落到了海底,声线却还骄傲上扬着:“律师要捍卫的只有委托人的权益。你说的,那是菩萨。”
  “我是真的想帮帮那孩子……”徐书凝咬了咬唇,眼里逐渐泛起了泪色:“我替那孩子申请过法律援助,可学校领导一直觉得我小题大做,我是没办法了,才来找你的……”
  容倾顿住了脚步,还是忍不住回眸看向了她,凝眉沉吟了许久,黯然地扬了扬嘴角。
  徐书凝还是那老样子,对这个世界所有的阴暗义正词严,也对这个世界所有的苦痛保有一份救世主般的热情。
  她望着那双堪称忧国忧民的眼,没有再像从前那般动容。
  “再沉重的事,落到不相关的人身上,不过就是随口一提的话引子。”
  “什么?”
  “想起来了就担心得掉几滴眼泪,晚上回家看部电影听首歌,很快就抛之脑后了不是吗?你要帮她,到底是真的为她好,还是为了满足你所谓的正义感?”
  “我当然是……”徐书凝话到嘴边,看见容倾复杂的眼神,又不禁开始自我怀疑,便改口问道:“怎么样才算真的帮她?”
  容倾继而道:“你有这一时热情申请法律援助,为什么不先照看好那孩子的一日三餐?”
  徐书凝一怔,哑口无言。
  容倾低眉一笑,再次转身:“告辞了。”
  走出食堂的那一刻,她才禁不住轻叹一声,看似无所谓的神色也跟着消逝殆尽。想到林少安抱着冰美式咕噜咕噜喝下大半杯的画面,想到那孩子说她是个好人,心里头五味杂陈。
  正好过了早读,林少安大老远朝着食堂走来,要么低头看看花草,要么蹲下捡颗石头,几步路就走了好一会儿,直到抬头看到了容倾,才顿住脚步。
  容倾也正好看见了她。
  一大一小站着不动,相顾无言,一阵风过,发丝盈动,她们的眼眶都微微泛着红。
  林少安自然是满腹委屈想倾诉,可她看不懂容倾眼里的悲愁。
  或许,也是被风迷了眼吧。
  妈妈从前常常这么解释给她听。
  第6章
  容倾捏了捏手中的纸袋,终还是绕开了那期盼又疑惑的眼神,头也不回地往校门方向走去。她不知道那双无辜的小圆月正在身后回头追望,怅然若失。
  对待孩子,她本就没有徐书凝一半的热情。况且连班主任都没有办法解决的事情她又能做些什么?说服那孩子起诉自己的父母?别说胜率小之又小,真的赢了又怎么样?剥夺抚养权,让孩子成为孤儿,还是保留抚养权,几年后再次羊入虎口?
  既然怎么做都不能让那孩子好过一点,又何必做这些无谓的好事来充盈自己的良心。既然不能带那孩子回家,为何要亲吻她的伤痕,让她看到希望,又亲手把希望在她眼前撕碎。
  她哪里是什么好人,不过就是杯苦涩冷烈的冰美式,唯一的好处就是让人清醒。
  可是,身后一串小脚步声追了上来。
  小红袄攥着小拳头跑到她跟前,把皱皱巴巴、零零碎碎的钱塞到了她手里。然后扭头就跑走了,一句话也没留下,她甚至没来得及看清那孩子的脸。
  她接着那捧还带着泥点子的零钱,又一次不知所措,数了数,硬币纸币加起来刚好是三块五毛钱。
  她想到了这或许是那孩子身上的全部家当,因为小脚印没再往食堂方向去了。
  只是她不知道林少安为什么要给她钱,更不知道徐书凝嘴里那个恨不得抗拒全世界善意的小孩,为什么就偏偏赖上了她。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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