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她忍着眼眶里的酸涩,垂着头转过身,一步步往门口挪着。
容倾,应该不想见她吧。
“电话里哭哭唧唧说想我,人都被你叫来了,就没有什么话单独跟我说吗?”
林少安脚步一顿。
礼堂里的有些回声,让那慵懒的声线显得格外好听又不真实,像从深远回忆里传来的。
转过身时,那背影如一。
文件夹合上的声音很轻,却惊了她一跳,折叠座椅因为人站起了身自动收了起来。腰间长盈的卷发随风一摇,终于转身,一弯眉目,脉脉温情依旧。
那双桃花眼中至此有了她。
“好久不见啊,林律师。”
第119章
回溯2017年的深秋, 容倾毅然决然地离开了清欢市,停经那座大学城时,偶然看见了顾岑在朋友圈里发的视频, 就寻着视频底下的定位找到了那个露天酒吧。
其实也没有什么非走不可的理由,她以为这一碰面, 就走不掉了。
可林少安决绝的歌声,分明都在说着放弃。
知道放弃就还好。
她苦笑宽慰自己,明明应该松下一口气,宽大帽檐下的脸庞,却早已经梨花带雨。
怕她爱得太深,又怕她说不爱了。
也许那一刻她才真正明白,她根本不是简单的为林少安的爱上了自己而顾虑。
那晚看小孩烧得昏沉,知道她为她受尽了折磨, 久久尘封在冰川谷底的心, 也软得一塌糊涂。她多想视而不见,眼神却久久缠绵。多想克制住怜惜, 手心却柔柔安抚。
在看到“喜欢墙”的角落,那份小心翼翼的爱意的那一刻,她就已经被攻陷得彻彻底底。
理智当然可以克制住行为, 可感情是不受控的。她舍不得, 舍不得丢下这个可怜的小孩, 舍不得让她孤单, 舍不得让她觉得自己又被抛弃。她知道自己该留下, 像个长辈一样护她一辈子。
可她做不到了。
那一年,她离开了, 也带走了那份她终还是舍不得丢下的喜欢。
成年人不会光明正大的为情所困,她给自己来鹤城找了一个正当的理由。鹤城一家民营的特殊儿童康复中心疑似虐待残障儿童, 就是她工作变迁的理由。
不料刚离开不久,就听闻父亲心脏病突发住了院。她没有想到这么大的事家里人却对她只字未提,就连林少安也瞒着她。
这件事情让她备受打击,才第一次反思亲情中报喜不报忧的习惯到底都为了什么,明明应该互相支撑,却都在独自苦撑。
而她和林少安之间所谓为对方考虑的离开和放弃,又真的不是自以为是吗?
临近除夕夜,她都没有等到林少安回来。那孩子也许真的在躲着她吧,就像那三年偷偷放下蛋糕和鲜花就跑一样。
再三叮嘱好父母有什么事一定要第一时间告之以后,容倾再次收拾好了行囊。
明理问她真的不留下来过年吗?她摇摇头只说工作忙。心里头却盘算着家只有一个啊,她回了,林少安是不是就回不去了?
说工作忙也是真的,除夕夜,阖家欢乐,爆竹声声,她却拿着受害儿童名单家家登门拜访。
“不要签字和解。”
“不要签字私了。”
“不要相信他们。”
她反复强调,却没有人听一个女律师在说什么。
“他们说了,以后我们家孩子终身的康复费用,都帮我们解决……”
“不是我们不想相信你,可是你一个女人,哪里告得赢他们?我们家为了小孩康复,已经砸锅卖铁了,拿了这些钱,我和孩子他妈也能喘口气。”
“她是我们的孩子,我们比你更心疼。可是我们孩子这个病,他们是最好的专家了,那是我们最后的希望啊……”
直到去年寒冬,最后一个家庭也妥协签字私了,她为期两年的追诉,挨家挨户走访的呕心沥血,拿命搏来的证据,通通化为灰烬。
全盘皆输,一败涂地。
紧绷了三年的弦,终于还是断了。回到办公室的那一刻,她才意识到,这是她三年以来,第一次好好看了一眼这张崭新又陌生的办公桌。
桌上空荡的只有入职时上级送的牛顿摆球,银色的小球来回摆撞着,三年无人问津,居然也就就这样像个永动机一样撞了三年。
她轻轻伸手,挡住了其中一边,摇摆的吊绳停下的那一刻,她也模糊了视线,失力昏倒在一片黑暗里。
她太累了,累到极致,也不管睡在哪里了,就先睡会儿吧。
意识里这一放弃,差点要了她的命。
她没有听见警笛声,也没有听见救护人员扯着嗓子叫她别睡。长期的作息不规律,压力过大,加上遇到重创情绪郁结导致的心脏骤停,如果不是同事发现及时,她大概没有办法再醒过来。
鹤城的冬天没有积雪,却是连绵不断的阴雨。
抢救回来的前三天,她的手脚都冰凉麻木,知觉所剩无几。抵抗力下降,随之而来的就是可怕的并发症。高烧不退,头痛失眠,胃痉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