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5


  太子萧谦行只冷淡地看了一眼,就止于礼地收回视线,轻轻颔首以作回复。
  “殿下,这个蠢货让您费心了,我今日就将他给带回去,之后也不劳烦您操心。”婕妤一来就直奔主题。
  朝术趴在床上,一听这话就慌得不行。
  要是让对方带走他,之后安能有命在?
  救助的视线慌不着路地落在了太子身上,朝术的眼珠一向极黑,瞳孔和虹膜颜色相近,几乎分辨不出,跟黑曜石似的。
  这时候湿漉漉的,闪着星碎晶澈的光,跟那刚爬出窝的奶狗似的。
  接收到他可怜兮兮的眼神,太子温和看回去,像是在安抚他。
  “婕妤何苦为了一个太监置气,也无须作践他,倒是容易损了婕妤在父皇心中的温良形象。”太子说话温和,不疾不徐地回她。
  婕妤脸色微微铁青,这样说着,似乎是她刻意跟一个小太监过不去,像个蛇蝎毒妇似的。
  “太子殿下,您可冤枉我了,宫中规矩如此,臣妾也是无可奈何呐。”
  “孤知晓,婕妤可听孤一言?”太子声音放轻了,“这事既然事出有因,婕妤也不必勉强自己。娘娘心善,还要容许一个犯了错的宫人在身边,于娘娘而言也是个麻烦。”
  婕妤眼神微眯:“太子所言是何意?”
  “这小太监今日伤得如此之重,回去之后也得好生养着。孤知晓如今宫里缩减用度,对婕妤来说负担也重。况且当时婕妤不曾为他求情,现在才来要人,岂不是会让一些愚钝之徒认为是两面三刀。不若就将他留在孤这边,全了这次主仆情谊,旁人还会夸婕妤一句大度。”
  太子笑吟吟的,哪怕是面对稍显咄咄逼人的婕妤也不会恼怒,待人接物相当得体。
  单单他这么一说,朝术就注意到婕妤的脸色和缓不少。
  竟是不得罪任何一人。
  是圆滑?还是单纯不愿拂了任何人的面子?
  但经过他的舌灿莲花,事情似乎就这么翻页了。
  那婕妤竟也轻易地放过自己了,真叫他不可思议。
  朝术也是后来才知道,太子是花了点“赎金”将他带走的。
  既然不愿意欠人情,就只能破点财了。
  朝术来到东宫的当晚就发起了高烧。
  心善的太子在之前就专门吩咐太医为他疗伤,也敷了药膏喝了药汁。
  太医在诊断结束后,更是面色郑重地说了,今晚是决定朝术能否活下去的关键,至关重要。
  若是抗不下去,就得准备后事了。
  太子示意自己知晓,还专门让两个小太监轮流照顾他,也是为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竟也不在乎身份,亲自来看过他。
  朝术命大,最后居然也撑了下来。
  他当时浑浑噩噩,脑中一会儿闪现宣春宫中那些人扭曲狰狞的嘴脸,一会儿出现打下来比他人还宽大的板子。
  最后浮现在脑海的,竟是太子那张丰神如玉的面容。
  朝术想,他一定要活下来,才能对得起太子在他身上花的那些心思。
  他不愿做累赘,不想成为废物。
  不论是在雨中下跪,亦或者是被死命杖责,他都撑了下来。
  一条贱命,连阎王爷都不肯收。
  当真是连老天爷都在给他活命的机会。
  所以他即便是为了自己,也要抗住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又是好生修养了将近一个月他才能下地走路。
  太子也只有在第一天的时候看过他,后来大抵知晓他好了,就再也不曾来过。
  朝术有点儿失落,却也知晓这是正常的,他一个小小的太监,怎么能得太子青睐呢。
  他在心里边这么想着,手指骨节却捏得发白。
  既然都已经好些了,就可以干些许轻巧的活计,顺便把要他在宣春宫里的东西都给拿回来。
  朝术是一个人回去的,他知道婕妤不会把自己这样的小人物放在心上,何况他现在背后站着太子,即便是狐假虎威也有底气许多。
  从前的主子会放下身段来折腾他一个小太监,就不怕被人做文章传入圣上耳中?
  他猜得很正确,这次去宣春宫没有遭到任何为难,顺顺利利地取回东西,将一切都完璧归赵。
  所有人似是都没想到朝术能如此走运。
  遭一场大罪,居然让太子看上,竟还将他要了过去。
  他好像好辉煌腾达了,宣春宫的人都在用羡艳嫉恨的眼神看着自己。
  朝术心中涌现出一种古怪的感觉。
  看他们的嘴脸变换得可真快,谁还像以前那样把他当扫把星似的避之不及。
  他很清楚,这就是权势带来的妙处。
  打狗也要看主人啊。
  同舍的小太监更是将人生百态体现得淋漓尽致,讨好有之,嫉妒有之。
  与之前的漠视和鄙夷相比起来判若两人,极其讽刺。
  朝术走前,有个同舍的小太监实在看不下去,酸溜溜地甩下一句话,“不就好运这么一回,还不知能风光几时。”
  他立马转过头,漆黑冷寒的眸子一转也不转地看着对方,直把人看出一身的冷汗。
  那小太监梗着脖子,最后还是败下阵来,灰溜溜地离开了。
  刚刚真是邪门,他居然还被那个小贱人不言不语的模样吓成这幅姿态。

第2章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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