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番外四65


  恐怕也是自欺欺人。
  这边厢周琦一夜辗转,茫然无措,延宁殿的轩辕符也是毫无睡意。
  “王爷……”张奎欲言又止。
  轩辕符捧着兵书,眼都未抬:“怎么了?”
  张奎壮着胆子:“王爷既已和周公子重归旧好,为何不……”他犹豫了下,双手比了个鸟雀飞翔的手势。
  轩辕符蹙眉看他,眉心一条深深的沟:“何意?”
  “双宿双飞……”张奎话音一落,就见轩辕符面色一沉,立时单膝跪地,“属下僭越!”
  “你也知僭越,”许是年纪渐长,轩辕符的脾气再不复当年那般暴戾,对跟随多年的下属也多了几分体恤,竟还笑了笑,“我如今这景况,才是进退两难呐。”
  张奎心中暗叹,王爷这些年真是愈发英雄气短了,嘴上却道:“王爷英明,自有决断。”
  摆摆手让他退下,轩辕符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中兵书,忽儿一笑。
  紧随勿迫,累其气力,消其斗志,散而后擒,兵不血刃。
  先前约好要一同去洛京与周玦守岁,之后再回江南,转眼已快到腊月,轩辕符却依旧按兵不动。
  周琦心中也暗暗称奇:难不成当真是廉颇老矣,再不能战?
  可他纵使心中疑惑,也不能直截了当地去问轩辕符:王爷,之后很快便无多少独处机会,难不成王爷您清心寡欲了,不举了?
  于是就这么拖拖拉拉地到了腊八节。
  周琦被宣到延宁殿时,只见陇右之主靖西王正以一种颇为可笑的姿势蹲在殿中,看着仆从门进进出出。
  他面前是数十台箱奁,已有不少已收拾停当,上了锁还系上了红绸。他身旁的胡总管正在案边奋笔疾书,已写了长长一个单子。
  “王爷。”
  轩辕符见他来了,颇有些如释重负:“凤仪,快看看,可还上的了台面?”
  胡总管赶紧将礼单双手奉上,周琦接过一看,忍不住便笑了:“许是西北民风不同,王爷这贺仪,我怎么看着如彩礼似的。”
  轩辕符讪笑道:“十里不同风,八里不同俗。江南陇右相隔十万里,自然风俗礼仪大相径庭,吴国公、魏国公均是国公之尊,在咱们西北,若要上门拜会,必得抬着六六三十六抬贺仪……”
  周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瞥了眼礼单:“也不必如此豪奢,重在心意便是了。”
  他这便是默认,轩辕符喜不自胜,忙道:“这是自然,我领会得。”
  “好。”周琦淡淡道:转身便回了黄华别苑。
  他忽然变脸,轩辕符不免茫然,转头问张奎道:“本王方才,可说错话了?”
  张奎挠头道:“属下愚钝,不曾听出来。”
  轩辕符叹了口气:“也罢,移驾别苑。”
  轩辕符进门时,周琦正端坐在榻上抚他那焦尾,似乎是一曲春江花月夜。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轩辕符喃喃自语,“凤仪可是思乡了?”
  周琦琴音未断:“是也不是。”
  轩辕符也不再多问,只在一旁凝神细听,只觉那琴音里是说不出的玄妙——一会是流光飞舞,晓风残月,一会是落木萧萧,雨落花台。
  他本就是个粗人,琴音再曼妙,哪里比得上眼前心里之人?于是便看着周琦出了神,那双有情更似无情的桃花眼,那张极薄极利的水润双唇,那对修长纤细白嫩柔韧的腿……
  不知从何时起,那琴音里的凄清空寂渐渐有了暖意,仿佛春风拂面,而那暖意渐盛,竟犹如七月流火,从喉头一直灼烧到心里去。
  轩辕符微微侧身,以宽大的长袍遮去身前反应,心中暗暗叫苦。
  七月戛然而止,周琦双手按在琴弦上,清浅一笑。
  轩辕符如同魔障般看着他:“好曲。”
  “是吗?”周琦怅惘道:“至今我还记得当年月下,王爷一曲胡笳,我弹剑高歌相和,转眼竟已过去那么多年了。”
  轩辕符猛然抬头灌了一口冷茶:“凤仪风姿一如往昔,可我却老了。”
  他语气急促,带着几分惶切,见周琦静静看他,竟有一刹觉得无地自容,便匆匆起身:“难怪古人总说流光容易把人抛,你看,转眼就入定了。你且早些安置,我这便……”
  他话音未落,却硬生生僵在当场,周琦从背后抱住他,身子微微战栗。
  “凤仪……”轩辕符去抓他手,带着三分试探,三分欣喜,还有四分不可置信。
  周琦一只手反握住他的,一只手抚上他鬓角:“王爷已三十有六了罢?”
  “过了年便三十七了……”轩辕符感受他手心温度,哑声道。
  “人生七十古来稀,可又有多少人真的能活到七老八十?”周琦将额抵在他宽阔背上,“先前我暗恨王爷当年折辱,难免说了些伤人的话,可王爷……”
  轩辕符打断他:“我当年伤你百倍千倍……”
  周琦捂住他唇,语带怒意:“总是当年当年,难不成就无日后了吗?”
  轩辕符迟疑转身,拥住周琦。
  二人心中均是一颤,相隔十年,可身子的熟稔却是骗不了人、欺不了己的,两人紧紧相贴,无比契合。
  一个个或热烈粗暴,或缠绵温存的日夜在脑中回旋,周琦不禁心中苦笑,当年分明也不是纯然的恨吧……不然为何这些本应是屈辱折辱,本该是摧残催磨的记忆却如此分分明明,历历在目?

第二十四章 番外四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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