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六月十七【完】52


  杜笑以为他没听清,就打算再说一遍。
  “等等!算了!”
  意识到杜笑打算说什么的邬齐立马阻止了对方火上浇油的行为,为了让事态不要太失控,邬齐还是不得不躺在了床上,他并没有动作,却能感受到在安静的夜色里杜笑渐渐靠紧了,紧贴着自己,有温热的呼吸缓慢浸湿了他的脊背。
  “我好、好没用。”
  亡灵没有心跳,所以杜笑的脉搏连着他的气息一起跳动,他们的喜怒哀乐苦都通过血液共享,不能割舍。
  从寂静的夜里也下起了大雨,平静的湖面积蓄了许多眼泪,才能形成阴云,杜笑感受到有人转过身子,轻轻拥抱了自己。
  水汽从两千米的高空坠地,凝结成液体,邬齐同一朵布满沉重水汽的雨层云讲话,忽然将头也埋在他的肩胛,声音沙哑:“我也是。”
  湿润的液体涌进少年的心脏,杜笑略微睁大了眼睛,怎么会觉得邬齐就不伤心呢?
  与六月十七一起相处的人不仅仅有自己,还有邬齐。
  只是邬齐习惯了在他面前是无所不能、从不动摇的样子,所以当杜笑昏迷而六月十七也消失的时候,他也不能哭,不能流泪。
  他并不是无所不能的神明,他既无法扭转时空,也不能改变谁的命运,更无法转圜一段注定走向结局的故事。
  他只是一个谁也不能看见的幽灵。
  邬齐的眼泪奇异的也是温热,如活人一般有温度,在杜笑肩胛里压抑着声音哽咽,湖水不干枯,反而落起大雨,潮汐涌来,翻卷起透明的浪花,他压低了声音反复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谁也救不了。
  对不起,什么也没说。
  在他的眼泪之中,杜笑的心莫名其妙地平静下来,他轻轻顺着邬齐的头发,慢慢闭上眼睛。
  ……
  贺钊天下葬了,各种七七八八的事情累积起来,居然过了一个月之后才举行了葬礼。
  那一日杜笑与邬齐一起去看了,杜笑很认真地选了衣服,他挑来挑去,发现衣柜里居然都是颜色鲜亮的t恤,还是邬齐从角落扒找出来一件相对正式的黑色衬衫。
  杜笑一愣:“你怎么知、知道这里、里有?”
  对方英挺的眉微微蹙着,似听到了什么古怪的话一样:“你的衣服都是我给你洗的,我怎么不知道?”
  杜笑讪讪地住了嘴,也不能算都洗了吧,只是邬齐看不过他什么衣服都塞洗衣机的习惯,所以夏天的衣服都会先手洗一遍再丢进洗衣机里。
  效果确实相当显著,连袖口衣领处都是干干净净、洁净如新的不说,就连衣服都散发着淡淡的柠檬香气。
  邬齐好厉害啊。
  他情不自禁地想着。他正准备脱下衣服,就听见邬齐微微咳嗽一声,转头看见他耳朵通红,有些疑惑:“怎、怎么了?”
  “下次换衣服你先说一声。”
  邬齐咬着牙,走了出去。
  都是男生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杜笑很是疑惑,他换好衣服再看手机,发现已经快迟到了,他立刻背上背包,哒哒哒地跑下了楼,桌上的鲜虾玉米三明治还是温热的,杜笑塞进嘴里,三下五除二地吃完,噎得险些咳嗽,杜云霄递过去一杯牛奶。
  “慢点喝。”
  他对付对付将牛奶也喝完,挥了挥手,含糊不清地说了句:“掰白。”
  最后还是拦到了的士,这才有惊无险地到了目的地。
  出乎意料的是,六月十七的葬礼上人不少,来了很多人,除开亲戚朋友之外,还有一些是当初高中的同班同学。
  幸好表哥没来。
  杜笑略松一口气,站在人群后面,相当低调,也没有人主动上去搭讪。
  到了骨灰下葬的时候,去的人已经很少了,杜笑远远地跟着,看见有个佝偻着背的女人似乎在流泪,他沉默了片刻:“邬齐,幽灵完成执、执念后会去哪里呢?”
  阳光映在他纤细乌黑的睫毛上,半晌,邬齐说:“如果是我,我会希望自己变成风、变成雨、变成云,每一阵风,一场雨,一朵云,都是我留下的痕迹。”
  等人群散开,杜笑才迈步上长满苔藓的台阶,在黑白墓碑前放上了一束沾染露水的小雏菊。
  接连几日的发烧让杜笑消瘦不少,连宽大的T恤都被吹风得微微鼓起来,他打开了手里可乐,放在了墓碑前。
  贺钊天墓碑上的黑白照片选得很漂亮,留着微长黑发的少年面庞青涩,即使不笑,也能看出他的眼睛生得漂亮,气质忧郁。
  六月十七本来的性格与他们面前的样子大相径庭,无论是在梦境里,又亦或者是他人嘴里,他都是一个缄默不言的人。
  杜笑仍旧不适应叫他的本名,目光扫过青石上镀金的几个大字,他微微一愣。
  一九九六年六月十七至二零一四一月二十。
  松柏树长青,杜笑转过了头,雨珠透明而湿润,墓园里相当寂静,眼泪震耳欲聋。
  ……
  贺钊天也不记得自己作为幽灵存在了多久,对于不生不死的他来说时间没有太多意义。
  太阳高照,八街九陌,行人寥寥,过于炽热的天气让地表温度已经达到了恐怖的七十度,煎熟鸡蛋:不在话下,他不得不躲在迎春花的树荫里,从没有这样庆幸自己至少还有一双鞋子。

第34章 六月十七【完】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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