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先生……”

　　艾金听见自己的心脏在疯狂地跳动。他抚摸着乔希苍白的脸，不自觉地落下泪来。
　　乔希会死吗？乔希要是死了怎么办？他又不得不再次经历身边人的死亡吗？
　　艾金脑子里一片混乱，对死亡的恐惧令他方寸大乱。他似乎耳鸣了，眼前也有些发晕，肚子里一跳一跳的阵阵抽痛。他感觉到似乎有什么液体正从他身体里流出来，弄得他两腿湿漉漉的。
　　……是羊水。他要生了。
　　五分钟后，艾金和乔希同时被搬上了救护车。抵达最近的医院后，他们被护士们推向了不同的方向，一个进了产房，一个却进了手术室。
　　艾金躺在床上，望着头顶明亮的灯光，满头满脸地出着汗，整个人都湿透了。他听见自己在大喊在尖叫，他活到现在都没叫得这么痛苦过。
　　太痛了、太痛了。他从来不知道生孩子原来会这么痛。更恐怖的是，生育的疼痛是层层叠加的，折磨一点点加剧，撕扯着他的身体，让他几乎快要崩溃了。
　　他紧紧地抓着床单，几乎要把指甲都掐断。嗓音撕裂了，好像马上就要连痛呼的力气都要失去了。眼泪汹涌地流着，蛰得他脸也发疼。
　　五脏六腑，四肢百骸，血液骨髓，没有一处不在痛，让他恨不能直接去死。
　　可是既然他还活着，便只能努力把孩子生下来。他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孩子，用自己的生命去养育它。他养了它这么久，八个月了，一定要让它也看看这人世间，才不算遗憾。
　　而这个孩子的父亲、他的alpha，此时却还躺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
　　艾金一边在医护的引导下使着力，一边恍惚地想着：乔希怎么样了？子弹射中了哪里？伤口深不深？他能不能活下来？
　　“乔希……”艾金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喊着他的alpha，也不管乔希到底能不能听到，起先只是轻声的呢喃，后来就越喊越大声，“乔希——乔希！活下来！！”
　　伴随着艾金最后一声沙哑呼唤一同而来的，是婴儿清亮的啼哭声。
　　艾金费力地喘着气，望着天花板，微微勾起唇角，无力却温柔地喃喃着，仿佛真的在同自己的alpha低语。
　　“乔希……你听到了吗？你做爸爸了。”
　　说完这句话几乎用尽了艾金所有的力气。他的眼睫颤了颤，合上了双眼。
　　再次睁眼的时候，时间已经是晚上了。艾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过了小半晌瞳孔才终于聚焦。他转过头去，发现乔希就躺在他身边的另一张病床上，双眼紧闭着，嘴唇干燥得快要裂开了。
　　艾金看了一眼乔希的心电图，终于放下心来。
　　人还活着。
　　尽管睡了一觉，艾金现在还是觉得好疲惫。他艰难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那里已经和从前一样平坦了。这几个月来他已经适应了挺着个大肚子，此刻居然觉得有点不习惯了。
　　一个满头花白的老人从门口进来，见艾金睁开了眼，便赶快坐到床头，给他倒水。
　　“……朱蒂阿姨。”艾金靠坐在床头问，“孩子呢？”
　　朱蒂给他喂完了水，又替他拨了拨落在眼睫上的头发，柔声道：“你是早产，宝宝身体比一般孩子弱些，只能先养在温箱里，现在在婴儿室。”
　　“你生了个小女孩，是alpha，很可爱。”
　　艾金点了点头，捧着纸杯，小口小口地抿着温水，十分安静。
　　朱蒂望着他，仿佛又看到了二十多岁时那个温柔可爱的艾金。艾金当上副首相后，她因为年纪大了，便没留在官邸继续做保姆，回到家中和自己的孩子一起生活。没想到时隔多年再见面，当年那个总是腻着邓恩的小孩子，居然已经做了母亲。
　　只是可惜……
　　朱蒂想起邓恩来，心中有些难过，又怕自己的情绪影响到艾金，便没说出来。
　　艾金喝完了水，问道：“您怎么会过来？”
　　“是夏利主动来找我的。”朱蒂道，“他说不放心把你交给别人照顾。”
　　“真是麻烦您了。”艾金轻声向她道了谢。朱蒂已经快要六十岁了，却还不辞辛苦地来照顾他。
　　朱蒂温柔地笑着：“不麻烦。你也是我的孩子啊，艾金。”
　　“嗯……”艾金轻轻应了一声，又道，“阿姨，我有点事想跟您聊聊。我们出去说吧。”
　　乔希还睡着，艾金怕吵到他。
　　朱蒂给他披了件外套，两人一同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
　　“想说什么就说吧，阿姨听着。”朱蒂摸了摸艾金的脑袋。
　　艾金垂下眼，用柔软的指腹在纸杯杯壁上来来回回地摩挲着，沉默片刻才终于开口，“阿姨，先生的忌日就要到了，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我和别人在一起，还生了孩子。他会不会……会不会怪我？”
　　第148章 “先生……”
　　其实艾金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邓恩早已给了他，就在那封遗书里。
　　邓恩是个多么温柔的人啊，他早就想到艾金会为此而烦恼，所以才在信中告诉艾金，如果遇到合适的人，就试着去接受。
　　可艾金还是觉得难受自责。
　　“孩子，别这么想。”朱蒂轻轻地抚摸着艾金的后背，“邓恩那么爱你，我想，他一定希望你过得开心幸福。去见见他吧，他肯定很想你。”
　　“好……”艾金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哽咽，最终还是没忍住落下泪来，埋进朱蒂的怀里痛哭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