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然而此时,家家户户都燃着灯火。
  “哎哟,哎哟——”
  “痛死我了。”
  “娘咧,真是疼煞我也!”
  断断续续的呼痛声从屋舍里传出来,只见好几户人家的床榻上都躺着个人,他躬着身子,手捂肚子,白着脸喊痛。
  有男有女,有老也有少。
  村长孙秋实着急不已,看了这户又看那户,鞋子跑得打滑,嘴上撩起一圈的火泡都不知道。
  在村子空地上,他用力的将右手掌背朝左手掌心砸去,连连自语。
  “怎地了,怎地了!”
  “这到底是怎地了!嗐,可急死我了!”
  旁边,提着灯的村民孙大川也是一脸的着急。
  “吱呀”一声,木门被拉响。
  孙秋实和孙大川连忙回头,只见门檐下站着一位面容清癯的中年人,穿一身灰色宽袍,肩上背着药篓,腰间悬挂一个大葫芦,此时正皱着眉,抚着面上的山羊须。
  “行德,怎么样了?”
  孙秋实三步并做两步的迎了过去,孙大川打着灯笼,连忙也抬脚跟上。
  被唤做行德的人是走乡的铃医,正好是山前村人,村里的人一个接一个腹痛,他这两日在山前村,正好被村长孙秋实拉了壮丁。
  “不好说。”孙行德皱眉。
  “嗐!有什么不好说的?”孙秋实急得不成。
  “你也先别急,仔细急坏了自个儿的身子。”孙行德瞥过孙秋实那嘴边的火燎泡,劝慰道。
  孙秋实瞪眼,“说得轻巧,我怎么能不急!”
  他是里吏,这大半个村子的人都出问题了,回头哪里有他好果子吃!
  再说了,山前村多数是姓孙,往上数几代,那都是同一个祖宗,沾亲带故的亲戚!
  “别不是——”孙秋实心肝颤了颤,惊恐着眼睛,艰难的将剩下的几个字吐出口,“别不是疫病吧。”
  “老叔!”旁边,孙大川也是一脸的惊恐。
  他瞧了瞧孙秋实,又瞧了瞧孙行德,视线落在半阖门的屋舍上,脚步控制不住的往后退了两步。
  疫病啊,那可是一传十,十传百的大病。
  往往死了一个又一个的村子,无人奔走传播了,这才绝根的大病。
  是以,自古以来都是谈疫色变的。
  而他们村这病来得突然也快,好些人喊着肚子疼倒下了,面色发青发白,摸过去身子冷冰冰的,是有几分像疫病的样子。
  “应该不是。”孙行德否认。
  还不待孙秋实和孙大川放心,他想了想,迟疑了一下,拉过孙秋实的胳膊,往旁边一走。
  孙秋实不安,“怎,怎地了?”
  孙行德压低了声音,“老哥,我瞧着咱们村这不像病,倒是有几分像撞邪了!”
  孙秋实诧异抬头,“啊!”
  孙行德点头,“真的,老哥你跟我来瞧。”
  他引着孙秋实进了屋,一把撩开床榻上躬身喊痛村民的衣裳,露出下头柔软的肚子。
  “你看着!”孙行德指着肚子。
  孙秋实和孙大川看了过去,只听耳朵旁,孙行德又道。
  “这一块青斑,像不像手抓印?”
  话落,外头倏忽的响起一阵鸟叫声,“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只听叫声凄厉又诡谲,孙秋实差点跌坐在地。
  鬼,鬼鸮声啊!
  在他们山前村有一个说法,听到鬼鸮声,那是不吉之兆啊!
  接近十五的圆月又圆又亮,月光倾泻而下,将山前村照得颇为明亮,村子里村南的位置有个小沟渠,沟渠边上种了几株沙梨树,时值八月,本该是满树硕果累累的沙梨树上空荡荡的。
  取而代之,家家户户有个小篮筐,里头摆了垒得整齐的棕皮沙梨。
  朦胧烛光中,沙梨皮上好似有一张气怒的脸一闪而过,那是一张老妪发皱的脸。
  ……
  第166章
  “老叔,小心!”孙大川一把托住孙秋实。
  孙秋实的手紧紧拽着孙大川的胳膊肘,眼睛瞪圆,仔细看,里头好似还有一分惊恐。
  “撞,撞邪了?”
  他环顾过屋舍,这是村民孙高山的屋子,一家男女老少七口人,眼下倒下的便有四口人。
  村子里的屋舍不比州城,用不起那青砖大瓦,垒屋的砖头用的是自己家晾晒的黄泥砖。
  因此,屋里显得有些矮,有些暗沉,隔屋的动静也听得格外真切。
  此时,断断续续的呼痛呼冷声传了过来。
  “……唉哟唉哟,痛哟!”
  “冷,好冷啊……”
  声音哀哀切切,抽着气且气弱游丝,不用看也知道,这个时候,乡亲们定然是白着唇,白着脸,一脸的苦痛。
  孙秋实面皮抽了抽,难以置信了。
  “这,这都是撞邪了?”
  孙行德抚了抚山羊须,拧眉沉声道。
  “应该是这样,我方才把脉了,每一个乡亲的脉象不浮不沉,缓而有力,心脉浮大而散,肝脉沉而弦长,而脾胃脉则是中取和缓之相。”
  孙秋实和孙大川面面相觑。
  “德叔说的啥啊,我听不懂嘞!”
  孙大川老实,不懂便不懂,当下便大大咧咧又直白的说了出来。
  孙秋实抬手轻咳了一声,没有说话,只抬眼巴巴的瞅着孙行德。

第1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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