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丹蘅收回了视线,与元绥有关的念头也刹那间一扫而空。她没有收下珠子,只是偏着头笑:“无功不受禄。”
  镜知道:“那张琴,几坛酒不够相偿。”
  “一次不成,那就两次、三次,修道士都有漫长的时间,难不成还不够你请我饮酒吗?”丹蘅反问。
  镜知面色淡然,没有接腔。
  丹蘅自她的身上感知到了一股疏离,好似她其实不愿与自己再有牵涉。眯了眯眼,丹蘅忽地冷笑了一声,她从镜知的手中接过了那珠子,讥讽似的开口:“不为难你,我收下了。”她将这法器戴在了左手腕上,红绳绕着纤细的腕骨,一枚珠子缀在其间,与如霜雪般的肌肤相映衬。这是菩提木炼制的,清心明神,多多少少能压制身上奔涌的业障。
  “天色不早了,我走了。不必相送。”丹蘅大步向着门口走去,只是临推开雕花门的时候,她回眸望了眼灯火下身影绰约窈窕的镜知一眼,微笑道,“或许你也不想送,是吗?”
  镜知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一二,可想到了丹蘅与元绥的关系,那朵火苗便被冰水浇灭。
  砰的一声响,房门被甩上了。镜知回过神,抬手隔着素纱抚了抚双眼,片刻后伸手将素纱取下。在那双似水似雾、朦朦胧胧的宛如太古雪般的银灰色眼眸露出来后,她那如空谷幽兰般清空幽然的气质凛然一变,好似壁画上的龙被点上了炯炯有神的双眼,散发着赫赫的神威。镜知转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是元绥,可又逐渐地变得不像元绥。
  “你也觉得,是吗?”镜知低声问,桌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张彩绘的面具,这是她从神魔战场中携带出来的东西。
  面具无言。
  镜知轻叹。
  -
  丹蘅走出了院子之后,隐隐有些后悔。
  其实在蓬莱的时候她的脾气并不好,只是到了昆仑后修身养性的十年,让她渐渐地将过去的自己抛到了脑后去。夜里的清州城仍旧是灯火通明,照彻四方,宛如白昼,只是街上的行人零零散散,要么是夜行的修道士,要么就是不着家的醉鬼懒汉。她抚了抚那枚菩提子,站在了街心回望,只是她没有再回去。
  镜知若有心跟她划清界限,她何必去自讨没脸?
  朋友知己,她也不需要那么多。
  夜风卷起了飞花飘堕在了身上,清凌凌的月光如水一般流淌。
  只不过有些冷。
  可到了暮春,晚风怎么会冷?
  丹蘅的眉头微微一皱,此刻的她感知到了四肢百骸间传来了一股尖锐的刺痛,仿佛无数钉子嵌入了她的血脉之中。那原本蛰伏在了深处的业障再度张牙舞爪地奔涌而出,只是下一刻腕上的那枚菩提子便绽出了金色的光华,将那想要借机饱饮鲜血的业障压了回去。一起一落间,丹蘅的身上已然沾上了煞气和杀机。她眼神冰冷如刀,朝着空空荡荡的街心喝了一声:“出来!”
  话音落下,便见一道黑色的身影从那虚空之中挤了出来,他的手中提着一柄长三尺的薄如蝉翼的刀,如游龙一般撞向了丹蘅。在这道黑影动作的时候,数丈外也显化出了一道身形,他的掌中托着一个木鱼,正笃笃笃地敲击个不停,形成了一道道诡异的、混乱神识的音波。
  丹蘅眉头拧得更紧。
  她衣袂飘扬,朝着左侧一挪,避开了那柄短小的薄刀,曲起了指尖在刀身上一弹,便听见一阵“当”的声音荡开,与那音波撞击在了一起,化作了漫天的乱流。
  刺客不仅仅是这两人。
  一道又一道的身影噗嗤噗嗤的从暗夜中挤出,那飞扬的法器勾勒出了炫目的华光,洒落时像极了陡然炸裂的烟火。丹蘅抿着唇,她走下昆仑要的是自在,而不是这不停地杀戮。她不会随意招惹旁人,可旁人若是要她的命,她的刀也不会留情!她右手提刀,起落间是枯荣是生灭;左手掐诀,紫芒流窜间化作了一张弥天的雷网。
  她在昆仑的十年并非一无所获。
  心若不枯,如何修成枯荣?
  清微神雷轰然落下,丹蘅提着枯荣刀想要大杀四方。
  只是一道雪色的剑芒凭空地现出,将那如浪的音波刺得千疮百孔,将那炫舞的刀剑法器斩破。剑势没有停止,如一支斜探出的梅花枝,在风中微微一抖。嗤一声细想,一只隐藏在了暗处的鬼木傀啪嗒一声,坠落在了地上。
  丹蘅转头,一眼便看到了手持梅花枝的镜知。
  第12章
  “鬼木傀无用!撤!”
  手忙脚乱的刺客并不想跟丹蘅、镜知硬碰硬,可他们到底不是专业的刺客,无法做到来去如风行。丹蘅一勾唇,那蓄势待发的清微神雷顷刻间砸下,无数激窜的雷芒化作了一条奔涌不息的风暴雷河,将那来不及逃窜的人一裹。神雷剥蚀血肉,顷刻间便只留下了累累的白骨。然而雷芒不止,他们在世间连点尸骸都剩不下,在那接连的无穷的雷光中,化作一捧飞灰,散入无间。
  六人出,五人死。
  剩余的人用了一件法器来抵挡这一击,他跌坐在了地上瑟瑟发抖,像是一条狼狈至极的狗,苟延残喘。
  丹蘅没有再动手,她眼中蒙着一层淡淡的血色,抱着刀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人在穷途末路时的绝望。她舔了舔唇,漫不经心地询问:“是谁让你来的?”丹蘅的记性其实不错,这六人里虽然有陌生的面庞,但仍旧有那么两三道是白日里见过的、追随着应骞的狗。

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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