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十场戏 趋势200

　　但他们没想到一向最听贵妃吩咐的王汉臣竟然敢擅作主张，出面保下贵妃！要知道这位新皇在王朝建立后迟迟不肯发落贵妃，他们内心早已有了诸多令人不安的猜测，只是那冷宫戒备森严他们的人进不去，于是也只能靠这种法子来逼迫新帝了。
　　王汉臣究竟知不知道，倘若贵妃不死就只能成为新帝的禁脔！更别提什么回到边关了！
　　在将军旧属们的惴惴不安中，新帝并没有就此梯子下旨保下贵妃性命，也没有顺着重臣们的建议处死贵妃，他只是在下朝以后第一次踏入了冷宫。
　　事实上与朝中那些怀着各种心思的人不同，新帝这还是在登基以后第一次见她。
　　冷宫被他安排的与其他宫殿无异，甚至守卫在这里的人更多，宫人也非常多，就是为了防止贵妃自尽。
　　但她没有，事实上她也在等待一次机会。
　　廖停云踏入殿门，便看到了一袭青衣跪于佛前的女子。她长发半挽，并非贵妃样式，而是未出嫁女子的发型，这让廖停云突然生出了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咳咳。”廖停云喉咙莫名痒，便轻咳了一下。这时的他并不像是如今朝野上下人人以为深不可测的新君，反而更像是当年那个手足无措站在街上的少年廖停云。
　　然则女子巍然不动，继续双手合十，在做祈祷。
　　“求的什么？”
　　良久，女子才睁开眼。
　　“但求一死。”
　　廖停云手脚突然就冷了下去，面容也冷硬了许多，一改刚刚的青涩模样，嗤道：“怎么，活着不好吗？就这么想死，想去陪苏烨？宋清漪，你可是朕的大恩人。”
　　女子转头，露出那张素净、未染粉黛的脸。卸去浓厚妆容的她与当年的模样并无不同，依然是冷白如玉的脸，依然是眉间一粒烈烈朱砂。
　　像观音，又像神佛，总之不像前朝人人唾弃的“妖妃”，也不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清贵妃。
　　廖停云背在身后的手指微微捻了捻，只觉“清”这个称号果真衬她。
　　宋清漪没有在乎新皇那眼神中的暗色，事实上这些年她早已见过许多，已然不会像当年那样在乎。
　　毕竟，这世上也不会再有第二个苏烨把她护在身后了。
　　她只是顿了顿，猝然跪下，没等廖停云反应过来便叩首行了个大礼。
　　“昏君无道，君自取之。妾身只是顺应煌煌民意，不敢以恩人自居。倘若陛下觉得妾身为大业做出过一点微不可道的贡献，还望陛下恩准，赐死妾身，还得妾身一身清白归去。”
　　廖停云刚要试图扶起她，便听得这番话，顿时一股怒火升起，再不可遏，却又难对人言。只好甩甩袖，不顾她仍伏地跪拜，直接转头离去。
　　“随你！”
　　清瘦单薄的女子伏在地上许久，才被从暗处走出来的男子慢慢扶了起来。
　　其实那王汉臣并没有说错，如今她的身体已然油尽灯枯之相，用不了多久可能就要死去。多年服寒汤早就已经将她的身体拖垮，再加上那昏君其实也留了后手，就是希望自己心爱的女人能下去陪他，所以现在她的每一时每一刻都几近强弩之弓。
　　而她执意想让新皇将她处死，其实也是希望能够借着男人这点微弱的愧意助她完成最后一个心愿。
　　“娘娘，您真的要……”一直藏在暗处听着的叶九哽咽，话也说不下去了。
　　宋清漪被他扶着，慢慢走出了殿外。她望着远远的北方，仿佛透过那重重的距离和宫墙看到了过去，看到了当初在边城的种种过往。
　　此生，活了二十六载，却只得了三年快活。
　　值吗？
　　似乎不值。
　　“……罢了。”
　　她笑，也叹，“他会答应我的。”
　　“我死后，小九，让廖停云送我的尸骨去北方，我要葬在她的身边。”
　　“娘娘……”叶九跪下，伏地痛哭。在新皇走后也从各处走出来的旧宫人们也纷纷跪下，哀声哭求挽留。
　　但她没有管身后哭成一片的哀声，只是颇有些快乐地望着北方，那被重重建筑所遮掩的方向，是那人的埋骨之处，也是她的故乡。
　　坚持了这么久，事实上，靠的也只是心中那份不可对人言的情罢了。它就像是一朵盛开在心头的花，让她总能在快要支撑不住时带来一阵含着香气的清风，拂去她满身尘埃。
　　“不要哭。”她的声音很轻，褪去华衣珠宝的贵妃，整个人轻到仿佛就要飘然而去一般，“人人都会有这一遭的，你该为我高兴。”
　　她终究是得偿所愿了。
　　后来，得到这个消息的廖停云坐在殿上许久，沉沉地望着门外未明的天际。
　　王皇后安静地陪侍一旁，奉上自己精心制作的茶点以后，看着目色暗沉的新皇，心中略有叹息。
　　夫妻多年，她岂会不知夫君心中所想？只是有些事有些人，终究是不能强求的。
　　如她，如他。
　　后来廖停云不顾朝中大臣们的反对，坚持亲自将贵妃的尸骨送往了边疆。
　　在命人将苏烨的墓门掘开以后，廖停云突然心悸了一下，原本只是想将贵妃的棺椁放在苏烨的旁边，却突然下令命人掘开苏烨的棺椁。
　　他倒要看看，这个苏烨究竟有什么魅力，能使得这般奇女子始终念念不忘，为此殚精竭虑谋划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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