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第二十五场戏 情妇284
本紧紧闭着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然后缓缓打开。
格桑梅朵的眼睛什么也没有，就好像初见时那样，干净、清澈，什么也没沾染，什么也进不去。
明明伊莱亚斯的眼睛颜色才是草原上的蓝天，可是他看着格桑梅朵黑色的瞳孔时，他却觉得她的眼睛里才有一片广阔的天地，那里是他触不可及的地方。
“Call me by name.（叫我名字。）”他咬着牙，说出这样一句话。
格桑梅朵伸出光洁的胳膊，抚上他的眼角，定定地望向他湛蓝的瞳孔。
她有些痴痴地看着，就好像在看别的什么……例如自己已经回不去的家乡。
那里有蓝蓝的天空、辽阔的草原，还有一面能够洗干净她满身罪孽的天女湖。
“Elias.（伊莱亚斯。）”
她妥协了，也彻底回不去了。
自那夜以后，格桑梅朵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她开始学会出门交际，学会与那些虚与委蛇的贵妇们打交道，学会在这个满是陌生面孔的国度生存。
她甚至又开始学习，开始找工作。她渐渐摸清了这个国家的法则，知道了这里与草原上不一样，弱者也可以依靠学习独自生存下来。
如果说草原上是强者生存，弱者依附强者。那么这里则是有钱可以拥有一切，贵族们虽然权势滔天，但在大资本家面前不免也要退后一步，仰仗着他们手中的金钱。
格桑梅朵在草原上是弱者，在这里也是被瞧不起的最底层，这点她在出门这段受尽了白眼和冷嘲热讽的过程中再明白不过了。
甚至因为她的肤色，她连最普通的工作也找不到。
这个国家所谓平等，所谓自由，在她身上尽数消失不见。
她似乎只能，也只有依靠伊莱亚斯生存。可是当五年以后，当伊莱亚斯娶了妻子以后呢？以她的身份和种族，伊莱亚斯再怎么喜欢她也不可能娶她进门，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事。
格桑梅朵不服。当她换上破旧的男式衣服灰头土脸地回到公寓，并兴高采烈地拿着辛苦一天体力工作赚来的钱跟女仆炫耀时，被女仆高昂的尖叫声给吓了一跳。
“您怎么可以去做搬沙包这样低贱的工作！实在太有失身份了！不行，我一定要告诉先生……”
于是，这项唯一因为她力气大可以勉强做的工作也就此做不了了。
挣扎，有意义吗？格桑梅朵看着外面因为发展工业所以变得雾蒙蒙的天，沉默了许久许久。
她开始变得安静，变得内敛。她的外语说的越来越流利，打扮得越来越像这个国家的淑女，礼仪谈吐也慢慢变得优雅、得体，就连微笑也总是淡淡的，再也露不出那整齐洁白的牙齿。
但她也不再骑马了，不再时不时大晚上躲到阳台上抬头仰望星空，不再试图唱那些乌斯藏的民谣。
她甚至学会了抽烟。
格桑梅朵变得越来越像伊莱亚斯理想中的伴侣、上流社会的贵妇，甚至还被人尊称一声“梅朵夫人”，不可能再有人当面对她无礼。
可她也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某天清晨，当她送走伊莱亚斯之后安静地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有些悚然。
镜中的那个人，究竟是当初骑马纵情在草原上燃烧的格桑花，还是文静优雅脸色常年苍白的“梅朵夫人”？
她猛然站起，拿起台上的花瓶狠狠地向镜子砸去。
镜片飞溅，划伤了她的脸颊和手背，让听到声音冲进来的女仆们大惊失色，连忙过来小心翼翼地扶住了她。
这些年，她越来越受伊莱亚斯的喜爱，当初的公寓也成为了庄园，女仆升级成为了女管家，手下的仆人对她总是恭恭敬敬的，不敢有丝毫怠慢。
他仍记得她喜爱骑马，还在这座庄园里给她建了马场，虽然她再未去过一次。
至少，她过上了以前从未想过的生活，合该知足了，不是吗？
可当她看到新一期报纸上写的：乌斯藏人民暴动，被贵族强行镇压死伤无数的报道，终究是没能忍住。
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拿着报纸的手慢慢攥紧，将报纸的两侧攥得皱皱巴巴的。
但最后，格桑梅朵也只是平静地放下了报纸，什么也没表现出来。
因为她知道，无论现在的她如何做，与她正处热恋之中的伊莱亚斯也不会放人。与其现在动作，倒不如等待那个她早就等待了许久的机会到来。
等到伊莱亚斯被传即将联姻时，格桑梅朵，不，或许应该称之为梅朵夫人的她坐在庄园的客厅里坐到了清晨。
这是她来这个国家这么些年，第一次看到这里的凌晨。
殊为不同。
伊莱亚斯来时，女人依然身姿优雅挺拔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翻阅着手中的书籍，看不出半点疲色。
伊莱亚斯笑了，年龄增长后的他受到了岁月的偏爱，像一杯美酒一般变得越发醇厚。俊美的面容和冷峻的气质让他即便拖了这么些年迟迟未结婚，也依旧受到婚恋市场的宠爱，就连很多美貌的少女也不乏对他自荐枕席的。
但伊莱亚斯遵守了对于格桑梅朵的承诺，五年来真的只有她一个。
可惜，爱情并不能使他失去理智，最后他们还是要回归现实。
在进庄园前管家已经汇报了格桑梅朵的异常，这让他不禁有些愉悦。因为格桑梅朵很少会露出吃醋之类的情绪，虽然他也舍不得让她吃醋总是会注意着这些躲得远远的，但他偶尔也会想看看近几年变得越来越完美无瑕的格桑梅朵为他露出专属于他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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