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68


  余鹤不喜欢余世泉功利处事风格,甚至有点讨厌这个喜怒无常的‘父亲’。
  养父余世泉是个很功利的人,同时坚信棍棒底下出孝子,余鹤从小觉得父亲过于严厉,他曾经努力学习,努力做到最好,希望父亲的心情能够好一点,他挨的打就能少一点。
  然而没什么用,学习好免不了挨打,而且后来他发现余世泉打他也不全是因为学习,他就是余世泉的出气筒,余世泉只要不顺心就会那余鹤出气。
  后来,余鹤抄起椅子反抗,余世泉倒是再没打过他。余世泉很狡猾,意识到余鹤扎手后就不再找余鹤麻烦。
  那时余鹤十三岁。
  所以初中到高中那段时期,余鹤对父亲甚至称的上恨,这份恨又随着他长大逐渐消解,毕竟六年过去了,余鹤不再是只能躲在角落里发抖的少年,而余世泉日益苍老,也不再怎么管余鹤。
  大概是从前年开始吧,余世泉对余鹤甚至很好,不仅不对余鹤提出什么要求,余鹤去哪儿玩、花多少钱他也不管。
  可能那段时间余世泉的生意比较顺吧。
  总之,时间非常了不起,它无声无息却能抹去很多东西,曾经无论多么难过的坎,两年后回头看都可以一笑置之。
  怨恨一个人是很累的,余鹤最擅长的就是放过自己。
  谈不上原谅,只是释然了、算了。
  就像此刻,余鹤瞧着这份宛如死亡倒计时检验单,那些不好的回忆霎时烟消云散,他想起余世泉带他骑马、带他去游乐园,叫他‘好儿子’。
  想起他因为不小心打碎张婉限量版香水而被张婉数落时,余世泉轻描淡写地说:“再买一个,多大点事。”
  多大点事。
  在生死面前,余鹤自己都不好意思计较小时候那点事。
  余鹤放下病案本:“怎么病成这样了,尿渗透压比重降低已经濒临危险数值了。”
  余世泉看了余鹤一眼,沉声道:“你能看懂什么。”
  对,熟悉的感觉全回来了。
  余世泉习惯性地打压贬低余鹤,在余世泉眼中他余鹤就是干什么什么不行。
  不好的回忆消散半秒,又凝结回来。
  余鹤一只脚还没踏上‘诚觉一切皆可原谅’的境界,就被余世泉简单的六个字拉了回来。
  还是原谅不了,连已经释了的那些然都全部回来了。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怨灵这种东西,那余鹤此时身边应该全是黑雾,不断讥讽余鹤居然妄想得到不属于他的亲情。
  余鹤冷下脸,不再说话。
  气氛有些许紧张。
  然而在医院里这种凝重气氛并不少见,护工见惯不惊,搬来椅子招呼几人坐下。
  余鹤对热情亲切的大姨没有任何抵抗能力,顺着护工拽他的力道坐在了椅子上。
  病房里消毒水的味比走廊淡略淡,还有化学试剂的苦味和一种水果过度成熟临近腐烂的味道,余鹤环顾病房,在角落里看见三个还没拆封的果篮。
  果篮里的香蕉已经起了黑斑,芒果皮微微发皱。
  余鹤找到了这股糜烂果香的来源。
  没有人会喜欢病房,这里的一切都在昭显生命的流逝,就连过了保质期的水果都像在暗示什么。
  余世泉先和余清砚说了会儿话,一问一答很是和睦,他情绪也很稳定,没有对余清砚指手画脚。
  余鹤打眼一看就知道余世泉在端着,跟谈生意似的每句话都是揣摩后说的。
  余世泉的男权思想很重,为展示自己在家里的绝对权威,习惯性否定别人的观点,用训导的语气教别人做事,余鹤明白过来余世泉本质后,当然不会顺着他,和余世泉说话总是三五句就能呛呛起来。
  两个人都假了吧唧的,说的还挺带劲。
  余鹤双手抱胸,靠在椅子上看这对亲父子对着演戏哄对方。
  话题很快就绕到余鹤身上。
  和余鹤说话,余世泉毫不客气:“听说你最近跟在傅云峥身边?”
  余鹤一点头:“是。”
  余世泉放下汤勺,用纸巾按了按唇角:“在余家时一点本事不肯学,离了余家只能做这种事,你就不觉得丢脸吗?”
  “不觉得。”余鹤仰靠在椅子上,对他这个相处十九年的爹十分了解:“你就直说你想干什么吧。”
  余世泉被余鹤噎得微微一窒,呛咳起来,他一咳嗽,胸腔里发出呼喽呼喽的蝉鸣,像是肺里积了水似的。
  一听这动静,余鹤换了个姿势,刚想站起来,护工和余清砚就已经围了上去,拍背的拍背,端水的端水。
  混乱中,张婉握了握余鹤的手,目光哀而不伤,像是有许多话想对余鹤说,最终却只说了一句:“好好跟爸爸说话。”
  余世泉止了咳,抬手指了指门口,余鹤以为是要自己滚的意思,面无表情站起身,却听余世泉问:“门口的人,是他派来跟着你的?”
  门口的人?
  余鹤往病房门口一望,病房门有一块儿玻璃,通过玻璃余鹤看到半个衣角,是穿着黑西装的保镖。
  余鹤:“......”
  真是奇了怪了。
  余清砚二十分钟发现有车跟着他们,余世泉十分钟发现病房门口有人守着。可余鹤出门打篮球那回,整整三天都没发现有保镖跟着他,后来要不是傅云峥告诉他,他这辈子都不知道被人暗中保护了三天。

第31章 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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