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陋室之痛16


  “小女还没到十七岁,我怕她迷路而已,幸而这儿的李先生帮忙找着了她,不然我真的会以为她被人拐带了,谢谢你啦,李先生。”
  “是的,世上的奸徒很多。”李颀语带双关地针对着盛太太。
  “世华!”母亲最后通牒地唤着。
  世华依依地望住李颀。
  “别忘了猴戏。”李颀笑着说。
  世华只觉他这一笑间有无限凄苦。
  众人拥簇着世华下楼去,李颀没有送,也没关门,只是胜华频频回头,每次都见到李颀痴痴地看着她。
  回到家后,盛太太没花多余时间,翌日便带她上美国领事馆签证,一签好了便告诉她后天上机。
  世华在母亲的严密监视下,一颗心只记挂着李颀。
  明天便上机了,无论如何,她都要见李颀一次。
  母亲下午茶有个应酬,母亲一出去了她便赶的士到筲箕湾找李颀。
  跑上李颀住的四楼,门居然紧锁着,敲了半天门,没人应。
  “李颀,你在吗?小盛啊!”敲了半个钟头,里面人声寂寂。
  那个包租的李婶挂着一串锁匙跑上来:
  “那姓李的走了。”
  “怎么你把他撵走了?我不是说过两天清还租金的吗?”世华又惊又怒。
  “我没撵他走,他自己倒走了。”李婶大为不满地说,“租当然没付清。”
  “他到哪儿去了?”
  “你问我我问谁?我也想找他呢!”
  “他还欠你多少祖金?”
  “一百八十块。”
  “我现在就给你,要是他回来,便让他住吧。”世华说,“请你开开门,让我看看他的屋子。”
  李婶收了钱,勉强地把门锁开了。
  果真是人去楼空,他的画具、白衬衫白长裤都不见了。
  “让我在这儿坐一会。”世华对李婶说。
  “只许坐一会,我要锁门的。”李婶就蹲在大门口守着。
  世华轻抚着每一样留下来的东西,那残旧的塑胶水盆,那没有盖的旧铁锅子,熨衫板和熨斗还在她替他熨衣服时的同一地方,窗沿还挂着那几个铁线拗成的衣架。
  世华拿了衣架,呆坐在李颀睡的双层铁床下格,抚摸着李颀睡过的枕头和床单。
  “李婶,我可以把这几个衣架拿走吗?”
  蹲在门口的李婶回头望望,咄了一声:“又不是我的,你喜欢拿便拿。”
  叮咚喳喳,窗外传来锣鼓声,耍猴戏的江西老头来了。
  “别忘了猴戏。”李颀说过的。
  世华像抓着一线希望,抱着衣架跑下街里。
  是的,江西老汉耍猴戏来了,仍是差不多的表演,猴子和黑狗的戏服似乎又残旧了点。
  江西老汉用只有他的猴子和黑狗才听得懂的土话发号施令,猴子不停地敏捷探头往戏箱里换面具,找帽子,以它们有限的技艺,以求温饱。
  世华远近地探头,希望看见李颀。
  小孩群中没有他的那高高的身影。
  啊,在那街角身长玉立站着的好像是他,世华不禁往那边跑了几步。
  那不是李颀,只不过是个身材较高的白衣男子,根本没一处和李颀相像。
  世华唏嘘地回头,江西老汉正翻转了铜锣向众人讨赏,小孩照例一哄而散,只有几个好心的小男童小女童和一两个大人在掏角子。
  但角子还未掏出来,世华已看见皱纹深长的江西老汉脸露惶恐之色,钱也不讨了,只赶忙抽起戏箱没命似地往街尾的黄泥山坡跑,猴子和黑狗随着他狂奔,原来警察追来了,这小小江湖卖艺猴子一味跑一味躲,显然那不是第一次。
  流了半天汗水,一个赏钱也拿不到便又要亡命天涯地逃,世华惊惊地夹在他们和警察中间跑,似乎那样可以保护他们。
  那条黑狗笨一点,跟了一会追不上,急得团团转,世华那时已跑不过警察,老汉和猴子已逃得不知所终了,黑狗还在彷惶地东跑西跑。
  黑狗黑狗,你不能让警察捉住啊,你们三个相依为命的。没有了你,老汉和猴子怎么表演呢?
  没有了你,老汉和猴子不是更孤单了么?
  只见警察在追追赶赶,再转得几转,连黑狗都不见了。
  他们三个会团圆的,世华心里在祈祷。
  回头,街上已空无一人,只有她在夕阳煎熬着的水泥地上抱着衣架站着。
  她再跑到画苑,连招牌都拆了,在街上仰头望,她还可以隐约看见她初次让李颀吻她的荆杜鹃花架。
  世华茫然地回家。
  出奇地,母亲没有责备她,也由得她把那几个铁丝衣架放进她的那套名贵的英国衣箱里。
  晚上,母亲替她挂上了条新项链,细细的白金链子中间有几颗小钻石,下面吊着颗小指头大小的珍珠。
  “世华,他日你长大了,你便知道妈妈是对的。”
  “妈妈,谁告诉你李颀住在那儿?”
  “没有谁,妈妈不是笨到那个地步。”
  “那你怎么找到?”
  “我不告诉你。世华,没有同学出卖你。”
  “妈妈,是我背叛了李颀。我答应过他两个人共同面对世界,而我,却跟你回家了。”
  盛太太不禁笑了起来:
  “你们两人,共同面对世界?在那地方?你们只不过是互相拖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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