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他居然说出这样可怖的话……仿佛躯壳底下,并不是一个稚嫩的孩童。小郎君们受了惊,手上棍子猛地一戳。
谢青没站稳,朝后倒去。
“咔嚓”一声,河冰霍然裂开。
咚——!
谢青落入了冰冷刺骨的河水中。
孩子们吓得一哄而散,没人敢认这一桩恶事,先跑为妙!
毕竟,法不责众。
如谢青所想,他的衣袍泡了水。身子骨重若千钧,一直往水底沉去。
意识迷离间,谢青再度睁开漂亮的凤眼,隔着波光粼粼的水纹赏月。
还是习武好,多学一点东西,不至于这样被动。
也和祖母说了,天不冷,非要他多穿一层衣。
他打着哆嗦,怨恨起了父母。
如果谢安平和塔娜在京城之中,他有父母撑腰,或许就不会受人欺负了。
可是,家中大人啊,弃亲子于不顾,远赴藩镇,只为了保护这样一个愚陋不仁的家国。
何其可笑。
谢青犯了什么王法吗?他做错什么了吗?
谢青困惑地想,意识迷离。
月亮高悬,随着水波颤动。
他一直觉得皇宫森冷萧疏,每每入宫骨头缝里都发寒。
那时不懂,如今想来——宫墙四面峙立,人陷其中,可不就是一口口囚人的棺材吗?
太监们赶来及时,谢青得救了。
沈家郎君为臣友孩子谢青鸣不平,官家罚了这些为非作歹的小郎君们,连同他们家中大人也被罚了俸。
比之谢青受过的惊吓,真真无足轻重。
打那儿以后,谢青就不入宫了。他也学会了更圆融处事,只等着有朝一日,刀刃趁手,可见一见血气。
……
一瞬间,沈香忽然明白了,谢青为何那样紧张她落水。
他吃过苦,所以担心她也遭难。
谢青不知该如何保护沈香,才会极端地想要困住她。
好傻的夫君。
沈香好好抱了一下谢青,她埋首于夫君怀中,小声说:“若当时我在场,一定会把每一个欺负夫君的人都打趴下。教他们知道,您也是有人关心,有人罩着的。”
谢青听得沈香一番惩恶扬善的话,嘴角不由自主上翘,心情颇好。
“小香来晚了。”
“嗯?”沈香迷茫。
谢青煞风景地答了句:“所有恃强凌弱之人,我都尽数除去了……一个不留。”
看啊,这就是睚眦必报的谢青。
他怎可能忍气吞声,以德报怨呢?
沈香忽然笑出声,好好亲了谢青一下,夸赞:“夫君干得好。”
恶有恶报,是他们活该。
但她还是想告诉谢青,异于常人,不是您的错。这些罪,您不该受的。
第75章
重阳节将至, 大街小巷的茶楼与酒肆门口都架起花棚,绑缚长长的红绸绦, 底下摆无数菊花盆栽, 用以揽客。
沈香去看过两回,俱是深深浅浅的黄,有棣棠菊、喜容菊等等花品。
文人附庸风雅, 还好簪花, 沈香想起从前在刑部衙门里,每到花期,郎君们就会往鬓边簪花,添一缕风采,官家也是默许朝臣玩花的,从来没有拦阻过。
沈香嫌女相, 本能抵触簪花。许是担忧她不合群,谢青也不戴花。两位衙门主官都一派肃穆仪容, 底下官吏怕被上峰留下“不正经”的印象, 也纷纷不择花了。
搞得六部其他衙门都很没面子, 仿佛他们多不务正业爱俏丽,唯有秋官衙门一心扑在公事上。
如今没有避嫌的必要,沈香取来铜剪子截下一朵粉蕊桃花菊,给谢青插-入翡翠发冠间。她左右打量, 笑眯眯地说:“这般才好看。”
谢青就像个傀儡娃娃, 任她着衣打扮。见小妻子笑, 他也抿出三分温柔的笑意,他只待她这般柔善。
“夫君, 我想请你帮个忙。”
沈香鲜少主动和谢青要什么,头一回索求, 谢青微微怔忪,转而是悄然弥漫起的欢喜。这样代表,沈香偶尔也学会依赖他了。
“小香尽管开口。”
谢青的声音放得更轻,似乎畏惧打破这一瞬的温情。
“您能帮我要来石榴的卖身契吗?我瞧她是个好的,往后京城来往也该有个婢子随侍,不然旁人要笑我出门都不知摆排场。”
“可以。不过在庆海县随侍无妨,将她带回谢府还太草率,我不想小香涉险。”
谢青不必说得太深,沈香都懂。
谢家紧要,里外都是自家人。带回一个祸害入家府,那会惹出事端。
沈香点头:“嗯!那么请夫君帮我查一查石榴的来历,也正好看看她的为人。要是个好的,咱们领回去;若不好,往后归京时,就把卖身契还她,再给点钱财,全了这一场短暂的主仆情分。”
“好。”谢青揉了揉沈香乌黑油亮的软发,“马车在外等候,为夫得去衙门审阅案牍。留小香一人在府上,实在挂心。你切记,万事小心。”
“我省得。有阿景暗中保护,没人能伤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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