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36


  一未迷茫地跟着他走。
  “这是您的新房间,窗户朝南,如果觉得刺眼的话可以拉上窗帘。因为是双人间,出于对您的安全考虑,中间会加上一面防爆玻璃,应该不会影响您和您新室友的交谈,不过他今晚才会搬进来。”
  市警将箱子放到门边,里面是厚实绵软的床褥,还能闻到阳光的味道。
  他依旧很冷酷:“对了,您还需要笔记本电脑的变压器和充电线吗?”
  入野一未:“……”
  入野一未:“如果可以的话……”
  “没问题,希望不会影响到您的创作。”市警先生用最森然的语气说着最熨贴的话,“有什么要求请您尽管开口,实不相瞒,我也是您的读者。”
  ***
  “你们市警是疯了吗?当初说想给入野一未一点颜色看看的也是你们,这哪里像是下马威?”
  监控着入野一未行动的负责人觉得这完全不合规定,立刻把地下拘留所的管理员喊来了,正在大喊着控诉他们的违规行为。
  管理员生硬说:“那是入野老师。”
  “……我看你们脑子都坏掉了。喂!真的没有能遏制入野异能的方案吗?你也看见了他是怎么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吧?危险等级绝对不比绫辻行人低!”
  一旁整理着监视记录的小姑娘抬起头:“也不能这样说吧,这应该不是异能的效果。”
  受到上司的死亡视线,她勉为其难补充:“至少不全是。”
  “哈,既然你这么了解,那也不用我们派专业人员去调查了。”
  小姑娘完全不畏惧上司的刻薄,不如说这个嘴上不说人话,却总是用行动嘘寒问暖的上司并不会让人畏惧。
  她点开入野一未的博客:
  “即使找一位从来没阅读过《思想犯》,也从来没和入野老师进行交谈的人,只让他们看这些评论……也很难不受触动吧。”
  【……
  我无法评价这篇文章,只是觉得太难以睁眼了。
  这几天我只能发了疯似的去找那些以前绝对不会碰的书籍,过去我觉得那些干涩难懂的文字实在令人乏味,现在我觉得,其实乏味的不是文字,而是我自己。
  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想。
  我居然就这样浑浑噩噩活到了现在,我真的能算是活着吗?
  ……】
  【……
  国中时候我曾被校园霸凌,在我的学校,那实在是太常见的事了。
  当我向老师求助,却得到了一个隐晦的“是你表现的太突出了吧”作为回应,父亲也说是我的性格招惹来的坏事。
  可我并没有错,只是被他们当作了犯人。
  ……】
  指数式增长的评论,里面不再只是单纯的文学价值探讨,更多的居然是自身经历的分享。
  与横滨无关,与官方无关。
  读者在留言区写下那些在别人看来完全不值一提,只有自己知道的莫大迷茫与痛苦。
  “因为他们从《思想犯》里看见了自己呀。”
  看着上司陷入沉思,小姑娘老气横秋叹了口气,“这是没有被引导的,按捺在心底的悲鸣。”
  “要是我们一定要将入野老师当作操控人心的灾厄,那也只能证明,现在的日本迫切地需要这样一场灾厄吧。”
  ***
  【这或许正是我们需要的灾厄——我抱着可耻的念头这样想。
  小时候,母亲带我拔掉牙床上顽固的旧牙,说这样一来新长出的牙齿才会整齐。
  在火焰腾起的时候,我回想起了那股疼痛,和母亲耐心的劝慰:
  「乖孩子不会哭,大家都是这样长大的。」
  其实我讨厌疼痛,即使是为了漂亮的牙齿,我也无法噙着眼泪乖乖忍耐。
  「可是我很痛,痛得快要无法呼吸了,长大一定得这么痛吗?」
  在牙医面前,母亲脸色难看地捂住了我的嘴,也捂住了我的罪。
  现在想来,其实母亲也是有罪的。
  而如今,如出一辙的疼痛由星火蔓延至整个监狱,烈火可以烧灼开茧,人痛苦又赤条条站在火光中。
  用尽各种方法从火光中逃离的人是在犯罪,动用所有工具来浇灭大火的人也沦为罪犯,试图找出犯人的人更是不可饶恕。
  似乎只要被沾上,即将入狱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可结果却不是这样,大火熄灭后,罪犯依旧是罪犯,狱警依旧是狱警。
  每天都有人奔赴白色刑场,又有人填补上他们的位置。
  我因我一直所相信的,而感到了无休止的惊恐。
  「只有罪犯能制定罪行。」
  「只有制定罪行的人,能逃离罪行。」
  漂亮的牙齿开始打颤,愚笨的我居然才明白这一点。
  我迫切地想和人分享,可却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大火将我和原先认识的所有人都隔开了,我成了一座孤岛。
  在晚上,我的孤岛上登上了一位旅人。
  看着他,渐渐的,一种源于内心的古怪盖过了我的恐惧。
  太奇怪了,简直是矛盾的集合体,是在监狱绝对不会出现的存在。
  要形容的话或许是——
  旅人的身躯高悬于万千罪行之上,却有着像枯萎的老人一般纯白无暇的虚无灵魂。
  ……】
  写到这里,入野一未偷偷看了眼玻璃对面的狱友。

第19章 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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