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
  【伊莎玛涅少女时期对于爱情的追寻可以追溯到童年。
  自她来到这个家庭,父母呈现出的有关「爱」的诠释非常简单清晰。
  他们是世界上彼此唯一的伴侣,除非生老病死,没有任何外在因素能将他们之间的联系斩断。
  除此之外,大概就只有没什么区别的问候、寒喧、和日复一日的温存能作为他们的感情纽带存在着。
  这是渡鸦之丘最健全的爱情关系了,真理会的人这样说。
  稳定、和谐、美满,所有人都能发自内心地为了幸福生活而微笑,积极面对每一天。
  不会有人质疑真理会的结论,有关「爱情」的诠释已经如此生动形象的阐述了,是固定化的模板,只要遵从模板,就能成功抵达名为「爱情」的彼岸。
  可莱温不那样认为。
  莱温说那只是一种模拟,没有切实感情存续的虚伪。
  「真是可悲啊,渡鸦之丘不允许空缺,不允许欲求,不允许追求和热爱。你们在富饶的土壤荒瘠,竟然觉得『爱情』也是能被定义的存在。」
  伊莎玛涅忍不住反驳:「既然没有空缺,那就证明这种东西并不是必需品,即使没有又怎样呢?」
  “我不该反驳他。”伊莎玛涅魂不守舍对教徒吐露,“莱温……莱温总能找到挫败我精神的方式,那些恶毒的话,比毒蛇舔舐我的耳垂还要令人惊惧,我……我不认同,我是不认同的,我无法认同。”
  教徒说:“我们聊到了你的未婚夫,请继续,伊莎玛涅。”
  “未婚夫……未婚夫……”
  「我隐瞒了这件事。
  我别无选择,即使这令我夜不能寐,必须靠着他宽厚的臂膀才能合上眼,即使我的父母已经对我的憔悴起了疑心……
  我别无选择。
  人的皮肤之薄,所以能够清晰变红,变白,肌肉控制的表情是如此清晰可见,在试图掩盖的时候无能为力,又手足无措。
  这是区别于气味的另一种讯号,不需要任何天赋可言,是渡鸦之丘的所有人都能分辨的东西——我不想被其他人所观察到的东西。
  这种煎熬成为了新的疾病,我的医生束手无策,根深蒂固的认知在敲打着我的神经,身体也一天天地消瘦衰弱。
  当我看见他担忧的目光,我会顽强地和没被命名的东西所抗争,我不愿委身于病榻,强撑出符合渡鸦之丘的标准,我应该一无所知,我应该幸福。
  我将自己的固执告诉给了他。
  我那无从选择的爱人啊,他在那些被我营造出的阴沉时刻,依旧保持着忧郁的温柔。
  在那段时间里,我们一起度过了艰难的时期,勉强用文字来描述的话非常平平无奇,做的事情没有任何确切的性质,如果要形容,我只会选择“痛苦”这样罪恶词汇。
  相拥着哭泣的时刻是罪恶的。
  我表现出来间歇性的歇斯底里是罪恶的。
  他说出“我需要去真理会”的时候,我的痛苦紊乱是罪恶的。
  我爱他,这份爱是罪恶的。」
  ……
  “并非那样。”教徒说,“你只是被迷惑了,伊莎玛涅。”
  “被迷惑……”
  “你被他的悲伤所吸引,这是正常的,因为你比别人更有天赋,就和你能闻到神圣的味道一样。把你桎梏住的不是爱情,你痴迷于对方对你的依赖,那也是不光彩的依赖,你随时可以加以更正,更正的权利让你迷失了自我,我可怜的伊莎玛涅。”伊莎玛涅开始害怕地颤抖:“这不是爱情吗?这不是爱情吗?!不,莱温说……”
  “这不是爱情。”教徒耐心解释,“如果你爱他,你应该把他交给真理会,不是吗?渡鸦之丘所有恩爱的夫妻都会那样做。”
  “但他爱我……”伊莎玛涅的嘴唇干得裂开一道缝,她愧怍地捂住脸,手掌擦过嘴角扯出一道红痕,“他爱我啊,所以才会将事情告诉我的父母……”
  ……
  「我听出那是他的脚步,接着房门被扣响,他打开了灯,脸上带着和往常无异的浅笑。
  不同的是,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种喜悦,疯狂的喜悦。
  恐惧在瞬间摄取了心魂,我有所预料地冲了上去,而不管我怎么问,他都一声不吭。
  “你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痛苦。”他最后说,“你甚至在自己身上闻不到大海的玫瑰花味道,伊莎玛涅,你总能完美表露出爱我的模样,可味道骗不了人。”
  “你不爱我。”」
  ……
  那股味道原来是这样来的啊,伊莎玛涅失魂落魄。
  是什么让他被悲伤笼罩,是什么让他和爱人在一起的时候依旧愁容不展。
  ——是冥顽不化且心如磐石的伊莎玛涅。
  教徒还在谆谆善诱:“公正的真理会不会认为这是你的过错,关于你未婚夫的事情我已经知晓,那些曾经包裹着的谜团也逐渐拨云见日。那接下来终于可以开始正式的话题了——”
  伊莎玛涅行尸走肉般看着教徒,麻木点头:“是的。”
  “关我父母的死……”她说,“有关我「家庭」的覆灭与落幕,您有权从我口中知晓不被扭曲的前因后果,如果您尚有耐心的话。”
  ——————《渡鸦法》·莎乐美·泉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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