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57


  此刻天礼才发觉,其实伏特加和琴酒在处理自己的时候,简直算得上“温和”。
  被这种水压冲刷,他这身脆弱的小骨头会直接断掉吧……
  显然,药物带走了布尔奇的力气,却没能同时带走他的痛觉。像等待被宰杀的牲畜一般,他从头到尾被水柱冲刷了个干净,连脸上所有的颜色也没能剩下,整个人呈现出濒死的透明颜色。
  审讯的过程天礼一直在走神,组织的叛徒这条线已经理清了,但谢尔比那边还处于迷雾中。
  在伏特加和布尔奇回来之前,不管是他,还是琴酒,都在思考计划继续下去的可行性。
  那个给天礼贴身量裁的店员逃走了,也就是说,对方拥有了一个近距离观察过「赝品」的成员。只要拿来信息稍做比对就会知道,早乙女天礼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如果是这样,对于琴酒而言,我就失去了价值。」
  被他抛弃的后果只有一个——死亡。
  不得不说,琴酒真的是个非常复杂的人,之前在横滨偶然遇见到的还只是冰山一角。
  在横滨地下武器流通的事实暴露后,那批武器最终的下落不明。
  不过天礼想,如果琴酒代表的是讲「诚信」的黑色集团,最好的做法就是「将买家先生拥有武器的情报转卖出去。」
  新的买家是官方也好,是mafia也好,这甚至完全可以是两头售卖的商品,在入野一未在当时创造出的局势下,完全不需要任何成本。
  百分百空手套白狼,并且不算违约。
  这或许是琴酒从头到尾都没有上门找入野一未麻烦的原因,他在这件事里是百分百受益方。
  「非常聪明、果断、判断力和执行力都很恐怖。」
  而现在,天礼对他的认知稍微更新了一些。
  「心狠手辣、谨慎多疑、并且现在看来还具有极强的掌控欲。」
  天礼开始思考,在沙发上,琴酒默不作声递给自己弹*道刀的行为,能否算作一类考察——考察自己除了充当炸弹的移动工具外,是否还有别的价值。
  他似乎并不想那么简单的舍弃「早乙女天礼」。
  “你还有十分钟。”琴酒回到边上,拧开洗手台的水龙头,摘掉黑色手套之后慢条斯理洗起手来。
  水声刺激到了布尔奇,让他被泡涨的伤口止不住颤抖,尽管如此,他还是虚弱地说:“再……再给我二十分钟也没用,我……什么也不会说……”
  他想笑,松弛的肌肉却做不到这一点,只能尽数体现在恶毒的话里:“组织因为我死了那么多人……这实在是……实在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了,即使是你,琴酒……即使是你……”
  琴酒不为所动,咬着手套,擦干手后重新戴上,高大的身影投下庞大浓郁的黑影。
  “我是说,你还能活十分钟。”他说,“你总是因为太自信而失败,布尔奇,相信我,很快你就连珍惜这十分钟的念头也不会有了。”
  天礼听见琴酒残酷道:“你会为了想要一个痛快,把知道的事情吐个一干二净的。”
  ·
  琴酒如愿以偿得到了他想知道的一切情报,转身离开前把早乙女天礼留在了盥洗室,并让他等布尔奇死了再出来。
  天礼乖乖蹲在布尔奇面前,看着他胸膛的逐渐与平静的水面同调,呼吸也越来越浅,凝望着天花板的眼睛像试图破破茧的虫。
  突然,水面荡出一圈圈不规则涟漪,布尔奇的血堵住了喉咙,但他还是像个虔诚的基督教徒一样,在死亡来临的前一瞬开始忏悔。
  “「那场大战」爆发后,英法德的欧洲战场向外铺开……这场战争夺走了一切,父母、朋友、还有我的妹妹安洁莉卡……”
  “我不该加入「组织」……我不该……这群匍匐在战争的尸体上咀嚼腐肉的疯子……他们,他们恨不得这场战争永远不会停止……”
  “「组织」也好,剃刀党也好……全都去死……哈哈哈……全都去死……”
  “我也成了疯子的一员……卧底好痛苦……杀人好痛苦……活着好痛苦……死亡也好痛苦……一直都好痛苦……”
  “亲爱的安洁莉卡,我很快……就会回到你身边…………”
  被破茧失败的窒息笼罩住,布尔奇的声音已经十分微弱了,必须天礼凑得很近才能听清那几句说给他听的话。
  “杀……杀了我……拜托你……”
  天礼注视着被历史滚轮碾压得四分五裂的难民。
  这种情况也是有的,在时代的巨幕下,拿着纸网,伸出手,却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捞起的金鱼是哪一条。
  布尔奇破碎的人格让他连坐上赌博台桌的资格也没有——被异能者大战,普通人眼中恐怖又神秘的战争无情剥夺了。
  天礼没有如他所愿,只是轻轻握住他搭在浴缸边的左手手指,微微歪着头,灰白色头发温顺蹭过脸颊。
  他敛下的眉眼平淡又空洞,布尔奇已经看不清东西,却很奇异地能够将小孩的面容印入脑海。
  小时候布尔奇跟着父母去教堂,神父抱着襁褓中的妹妹,诗唱班的孩子歌颂主的恩典,彩色花窗上的人物慈悲又谦和,歌声传得很远。
  那时候,神父的眼神也是这样。
  后来,教堂被流弹摧毁了,玻璃碎渣下埋葬了主的子民。

第26章 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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