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碎月


  他回了驿站,燃灯将账本看至半夜。他来落霞之前的疑惑只解决了一个。
  去岁,清河县交的税没问题,落霞宝业的秋税也没问题。贼人洗劫,才让落霞饰物流进京的数目减少价格飙升。
  但是从推度来看,落霞宝业只是往上报了与往年齐平的推度。推度计算由度支专人管理,既然在这里找到,也只能说明蔡斌买通县里的度支往上报这个数字。
  可又是谁中间将它拉高了?
  作者有话说:
  忘了说了这边地方行政区划是郡大于州大于县
  林礼:身材焦虑
  第11章 碎月
  大晋的财税体系,大致可以分为两支来理解。
  一支是推度,一支是税收,二者互不干扰。推度由各郡、州、县的度支负责,税收则由县府、州府、郡府直接管辖。各级度支可以视为由每郡的布政使统管升调,而县、州、郡府的税收账目,最后也是交给布政使核实。
  故而抛去境内其他权力不提。在银子面前,即使是一郡之长,其对于财税的权力也是要矮于布政使的。
  老尹家富商出身,当初最明白官商勾结的路数。如今要坐稳江山,势必对当年那些弯弯绕绕赶尽杀绝。如此体系,在税收之外设置推度验证,两相分离,防止地方偷税漏税。
  故而剩下最大问题是如何看住布政使。大晋二十六郡,二十六个布政使多数是从京城宦海“血雨腥风”里杀出来查账的一把好手,属于京官外派。族人留京被泽天子之恩,他们在外办事必得竭尽心力,不得有二心。再者,天子的鉴明司里,有专门的一班人轮流盯着这些布政使,直接与天子汇报详细。最后,邻郡互理制度。每隔三五年,邻郡布政使互迁。是东迁南还是北迁东,全凭天子心意。
  剩下什么年终述职、天子巡疑、地方弹劾都算是小儿科了。布政使都要一一受着。
  这样严厉的监督下,布政使也许算是大晋宦海里最干净和兢兢业业的一批官。
  但百密恐有一疏。于是,此番尹信先行出巡,湘吉布政使尚在京中,便是为了避开他查财税。而接下来他每巡一郡,都会向尹元鸿速递密信,请他召此郡布政使回京。
  即便如此,他还是无法确定到底是谁动了落霞宝业的推度,又到底为什么动。清河只是个县,往上州郡那么多度支,总不能挨个儿审问。背后敌人狡猾,鲁莽行动只能是打草惊蛇。
  之前湘吉的整个账本和推度他并未看出问题来。此番他突袭关口调来驻军,敌人也许已经听到风声,想必此后行动更加小心,很难抓到把柄。不如暂时撤退,诱敌出洞。
  那么接下来去哪儿呢?他脑中浮现出一个地点。
  乌苏启州。
  与此同时,林礼也在想这件事。夜已经深了,身旁汪吟吟睡得香甜。她反复思虑方才的事情,困意都让打发走了。
  既然这样隐秘的江湖暗器是在老头那里看到的,那么向老头要消息是最稳妥的。但穿云门弟子下山游历中途求助师门的事情少有,被弟子们公认如此做法太丢脸。她也羞愧向老头要信。
  如此说来,只能向江湖上要消息。
  可她刚刚下山,哪里有这样的人脉?要来的消息怎知真假,怎么追查?
  除非是锁钥阁,天下只一处锁钥之地。
  天下五大名门,孤鸿穿云、眉山南虞、玄罗缺月、九鼎歧归,这四家以自家独有的武道闻名。而剩下一门嘉安锁钥,其实不能算作武家。他们没有自己的剑法拳术,全凭“消息秘密”在江湖立身。
  天下事天子晓时,锁钥阁晓。天子不晓,锁钥阁也晓。
  江湖之中明争暗斗锁钥阁并不参与,但它的影子在刀光剑影之后。侠客们论的剑也许是经它买到,寻的仇也许要经它确实。两个门派结仇,约好日子摆剑论战,打得昏天黑地、血染青锋。最后人一个个倒下去,朦胧之间看到一个人面色如常地从死人堆里走出来,衣上不见半点脏污——大抵是锁钥阁的人。
  有如此本事,便在四大门派之外再占一席地,江湖之中,也将它抬成了第五大门。
  但林礼没法子联络,汪吟吟就更别提了。如今除了到嘉安登门拜访,也只有问问她四师叔有没有办法。
  四师叔在乌苏启州。
  只是为什么帮他?林礼想。若是旁人,她路见不平即刻提剑相助,但对那桃目令她生出不详之感的镇抚,她尚须谨慎地找个理由。
  穿云门规:习武行侠者,举止合礼,言行有信,心怀仁义。
  好吧,我帮他,总之这几日在等银簪的消息,也没其他事。
  她终于是能把自己打发给扶摇陈抟了。
  次日,茶馆雅间。
  “林姑娘找我?”林礼哪知眼前少年一夜未眠,听见她寻他,连忙赶了睡神走,换上一副明媚笑脸来了。
  “嗯。”她饮一口茶,轻声,“那知县与县丞的死并不简单。”
  “姑娘怎么知道的?”尹信没有否认,静静看着她。
  死了人的消息他没有让人放出去,他只想知道林礼是怎么知道的。他对这个拂去落霞关第一层雾霭的小女侠好像有种天生的信任。
  不知这信任来源于什么。侠还是剑。
  林礼本来也觉得此事不好解释,毕竟爬梁偷窥不算光明正大。但自己确实是意外撞上的。穿云儿女以剑论英雄,最讨厌弯弯绕绕,故而所见场景和猜测,她还是一五一十地说了。

第11章 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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