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苍泠


  “夫人?”
  “怎么说侯爷把这么难出口的事交代他,于情于理,我也该替侯爷道声谢。”
  轻轻叹了口气,“先儿,多给你父亲烧些纸吧。”
  身后匆忙的步伐一前一后离去,祭堂中,又剩下他独自一人。
  啊,不,还有他爹陪着他。
  嘴角弯了弯,重新拿起一叠黄纸。一张一张,放入火盆。
  有人放轻了脚步,踌躇缓慢。
  看着黄纸很快燃烧成灰,沈先沙哑着声:“抱歉,连累了你。”
  来人在他身旁的蒲团跪下,伸出手。
  他将黄纸分了一半放到摊开的掌心,“烧好纸上完香,就回去吧。”
  接过黄纸的手未动,“沈先。”来人唤他。
  “嗯。”他应了声,手中的黄纸燃起了一角。
  “哭出来会好些。”
  黄纸滑进火盆,沈先低头:“谁哭了?”
  他不需要同情,却莫名地眼眶发酸,吸了吸鼻子,“我没事……真的。”
  “嗯,那为何,你笑得比哭还难看?”
  第32章 苍泠
  从侯府出来,与秋沁之约定三日后忠勇侯出殡那日再见。至于是否要搬入他的府邸,苍泠说暂时想一个人静静。
  秋沁之也不勉强,只说了声希望他不要拒绝,便随着马车离去。
  月光将地上的影子拉得老长,孤孤单单的,他又是一人了。
  拐入居住的巷弄,黑影自暗处走出。
  俩人一前一后,谁也没有先开口。直到熟悉的斜檐残垣近在眼前,苍泠停下了。
  “不用为难,兄长那边我会亲自去解释。”
  无声叹息,“主人若是听得了解释,又何必属下跑这一趟?”看着隐没在黑暗中的身影,黑影也有无奈,“公子,你为何要这么做?眼看离进火铳营一步之差,你……是为了沈先吗?”
  他如果不提,苍泠本还不打算问。
  “既然知道只差一步,兄长又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动手?”转过身,勾起一抹嗤笑,“别告诉我,刺杀沈景曜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虽然看不清神情,但黑影仍敏锐地察觉到投来的怒意。
  他压低了声音:“……沈景曜手中有可能指认主人身份的证据。”
  苍泠怔了怔,“可能?”毫无说服力的理由,竟是沈景曜的催命符?“只是可能,都未曾确定?”如此荒谬,却理所当然。
  “……是。但是,公子该明白,哪怕有一点怀疑,主人也不会允许。”
  铲除一切的不安定,将所有征兆、端倪初露苗头之际,全部掐灭。不然,那个人会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
  曾找来的名医也劝过那个人,心思太重忧患成疾,不如放下,眼睛尚可能还有重见光明的一日。
  可惜,只要这样劝的,能活着走出去的不多。
  那人说:“胡言乱语才是扰乱人心的罪魁祸首。”
  “苍泠,好好看清楚眼前这些人,他们才是真正的瞎子。”
  残忍血腥,在年幼的孩子眼里,却记忆深刻。
  黑暗中的眼眸愈发黯淡,“这次派你过来,是抓我回去吗?”按住莫名的烦躁,苍泠的语气一如往常般平静,“还是说,就地解决?”
  “公子……”黑影欲言又止。
  他不甚在意:“什么时候你也变得吞吞吐吐?如果对手是你,还当感谢兄长仁慈。”
  “主人并不是派属下来对付公子。”眼见误会越深,黑影禁不住脱口而出,“奎宁早已将火铳营的情况摸清汇报给了主人,所以今日公子离开沈家军,主人才会未加想方设法阻拦。”
  也就是说,他的一举一动皆在兄长的意料之中。呵,奎宁恐怕也还不知道是自己成全了他的安然无恙?
  于兄长而言,奎宁更像枚易掌控的棋子。那么,他呢?
  那么,“兄长究竟派你来做什么?”专程宽慰他吗?苍泠不敢想。
  不自觉地撇过头,黑影目光躲闪。半晌后,重重地叹气,“公子,”横下了心,“还记得谷府当年是因何罪入诏狱的吗?主人说,希望沈府成为下一个谷府。”
  背在身后的手掌倏尔紧攥,面上,他如同吃饭般寻常地听着,“要我做什么?”问着。
  明明夜风凉爽空气清新,黑影却觉得喉头堵得慌,深深吸了口气。
  “主人有令,请公子好生陪在沈世子身边。”
  出了军营,再入侯府,看似他什么都未做——至少在兄长眼里,给安排的都是容易轻巧的事,甚至没有让他动一根手指。
  “陪着沈先?”玩味着这话,苍泠翘起唇角,“我要是不愿呢?”
  呼吸一滞,黑影缓缓说道:“公子可以不愿。只是,秋大人和沈世子会先死一个。”
  原来,如此啊。他轻笑出声:“兄长怎会觉得我在意?”
  “主人知晓公子不在意,所以……”黑影顿了下。
  “所以?”
  “所以,主人找到了旬剑。”
  直视着自暗处走出,步步逼近的身影。那一双曾经无谓的眼眸,如今不隐不藏,盛满愠怒。
  黑影梗着脖子,任由冰凉的手掌掐住喉间。
  “主人只是邀请他小住几日,”艰难地咽下口水,“待主人扫清门前拦路积雪,尊师会一直安然。”
  盯着一张一合的嘴,苍泠只觉像竹炮在耳边炸响,嗡嗡不清。

第32章 苍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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