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沈先71


  一件沈先踌躇不决的事,“我想考科举。”一件对娘亲说出口都觉羞赧的事,却自然地告诉了他。
  含笑的桃花眼透出戏谑的光芒,“怎么想到好好念书了?”
  真怕下一瞬听到他说“沈先,你是被雷劈了?还是转性子了?”
  “今年春试已经过了,下一次是在三年后了吧?”
  显然,沈先的臆想没有出现。苍泠努着嘴,脑袋靠上冷硬的廊柱,“当个太平侯爷不好么,非得去考科举?”
  如果只是太平侯爷,当然好。可是,现下侯府的境况还容得他不趁早打算吗?沈先苦笑,说是趁早也不过自我安慰罢了。
  幽幽地瞅去,“但凡有其他法子,我也不会选花脑子的科举。”
  科举啊,那可是科举。三年寒窗苦读,只为一朝金榜题名。多少莘莘学子为此耗尽了心力,有的甚至还熬白了头发。
  挑眉向他望去,苍泠若有所悟:“这是,山穷水尽了?”
  蓦地一凛,“倒也不是。”相较头皮硬,沈先的嘴更硬,“虽道山穷水尽,但何以见得不会拨云见雾,柳暗花明又一村。”
  文绉绉地,昂起了下巴,挺直了背脊。
  “有道理。”非但没有反驳打击他的信心,苍泠反倒颔首赞扬,“有志气,有远见。”
  摁下偷偷的喜悦,沈先的虚荣心却又悄然地,刚抬头——
  “《四书》《诗经》《春秋》,科举试题历来不外乎这些,你也从小就熟读吧?”问得极其顺口,苍泠仿佛只是接着他的话随口论起,“诶,哪一门你读的最多最为熟悉啊?”
  “唔,要中状元是不是还得通过殿试?”
  “……我没说要参加文举。”
  苍泠诧异地撑大了眼:“你刚不是说?”
  “我要考的是武举。”
  “武举?”
  “我要当武状元。”
  苍泠的眼中流露出不可思议:“那可不是只花脑子的了,你是认真的吗?”
  他当然是认真的。
  只不过,马术、射箭虽都是自幼习之,但若是二者合一,骑射,沈先还是有些没底。另外,就是武举中至关重要的第三项:策论。
  想到要在金銮殿上陛下和一众朝臣跟前“策论”,沈先的脸瞬时皱成了苦瓜。
  “就是、就是关于那个,策论吧,”他思前想后,支支吾吾,“有点难。”决定实话实说。
  向他投来的目光带着不言而喻的笑,苍泠慢吞吞地顺着他的话:“怕不是有点难吧?”
  挠了把胳膊,沈先呵呵傻笑。
  嗯,很难。
  ……
  翌日,才过晌午,沈先就拖拽着苍泠直奔书房。
  昏昏欲睡,费力地撑着眼皮看了看天。苍泠不解有什么事非得现在这个时辰干?要知道,他们可是闲聊至日出雨停才回的屋。
  “阿嚏。”揉了揉鼻子,苍泠提不起劲,肚子也还空着。
  从一堆书中抬头,沈先朝他招招手:“你来看。”
  犹豫了一下,耐着性子踱至书案,不甚感兴趣地随意一瞥。
  《论语》《道德经》《孙子兵法》《鬼谷子》《荀子》《管子》……沈先一脸的左右为难:“换你会先看哪本?”
  视线落在其中一本,指尖点在卷曲的书角。
  “这本倒是看过两回,但其中内容对我而言过杂,很多地方不求甚解。”脱口而出的话在指尖慢慢抚平书角时,倏尔顿住。
  沈先忽然想起,这本书不就是苍泠送的那本?
  一时间,有些恍惚。
  “怎么了?继续往下说啊。”苍泠正听得仔细,抬眼看向他,“既然有很多地方不求甚解,说出来或许我们可以探讨一番。”
  神情不似玩笑,“这些书我也虽都读过,但要弄明白先人书中所言所讲,光是读个两遍远远不够。”拿起另一本,“就诸如《孙子兵法》,人人都知道三十六计,可该如何用何时用,我认为没有人能说得清。”
  眉宇间一扫睡眠不足的疲态,苍泠翻开书页。
  “又比如书中说,将听吾计,用之必胜,留之;将不听吾计,用之必败,去之(注⑨) 。我觉得这句话更像对君王说的,而不是一个领兵打仗的将军想听到的。异位而处,偏偏将军也可用在对待自己的下属、士兵。”
  不好一概论之。
  注视着他,沈先想起了自己曾与父亲谈论过关于“兵者,诡道也”,关于“五间”。
  “策论,考的是对当朝局势的见解,不是兵法。”话锋一转,苍泠将书递到他面前,“可是你又如何能知晓陛下和那么多大臣,是真心想听一个毛头小子在金銮殿上大放厥词?万一你恰好说出了他们不敢摆在明面上谋议的事,他们是夸你聪明好?还是抓你好?”
  “言多必失。”接过他的话,沈先扯了个艰难的微笑。
  他又不是去做谏臣的,也没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和可以不顾生死的决心。他的身后只有一个摇摇欲坠的忠勇侯府。
  会心一笑,苍泠忽又将那一摞书,一本一本在书案摆放齐整。
  “言多必失,也可能只是因为不懂人心。”负手而立,他望向正对的墙上一幅字,“可是我在想,将军之所以为将军,其立信之本当作是俯仰无愧于天地。”
  浩气长存。四个大字苍劲有力。

第45章 沈先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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