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166
就连在修士们疲乏到睁不开眼的时刻,他也很少见到云笈休憩。但凡有一刻空闲,就手执灯盏研习术法。
他曾对她说:“你可以休息,现在安全了。”
云笈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我想救人,救更多的人。”
那么喜欢剑术的人,在短短一年时间里将阵术习至大成。
褚辛无言,失语,烦不胜烦,最后只能随她一起研习,从“讨人厌的混蛋”变成了“偶尔顺眼的队友”。
褚辛不乏绝望地想,是不是直到战乱平息,他都不会再有一点机会。
边境凶险,他没有多少时间感怀,更多时候,他和云笈一样身处战场。
那年昆仑偶遇异兽夜袭,损伤惨重,修士兵分几路败走,他身受重伤,云笈于混乱中将他扛出战场,带着他连夜奔逃。
就像很久以前云笈遭弃,他挖出乱石,将她背出山岩一样。
败走那晚,他跟云笈躲在潮湿的洞穴里。
两人并肩倚墙而坐,他受了重伤,气息微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意识逐渐闭合,他想自己也许会死,也许不会。
啊……若是死在她身旁,让她一辈子都忘不掉,也许可以弥补些许遗憾。
胡思乱想时,云笈突然叫他:“萧褚辛。”
黑暗中,她握住他的手:“你知道青云的月都为什么叫月都吗?”
他缓缓回握过去。
云笈就说:“因为那里是青云至高处,不比青霄山多雨,常年天晴,所以夜晚的月亮很大很亮,人在地上能看见月亮表面的沟壑。
“我娘尚还在世时告诉过我,青云数城,她最爱月都。不仅因为繁华,也因为月色最美。只是她不知道百年以后,月都的修士越来越多,有心赏月的人却越来越少了。
“等到以后战乱歇了,也许会有更多人得闲赏月也说不定。”
她无边无际地说着不着边的话,说到声音哑了,问他:“你有在听吗?”
“嗯。”他也努力从喉管里发出一声嘶哑的回答。
“那就好。”云笈说,“不要睡过去啊。”
沉默的黑暗中,她又重复:“不要睡啊。”
褚辛没有同云笈说过,他见过她万人追捧时于高处望月,也见过她跌落云端后执灯夜读。
不管在哪里,她都好像无往不利的英雄,跌倒了,爬起来,继续跑,好像永远都不会挫败。
可是现在,英雄的声音为何在发抖呢?
哪怕只有一点点,她也在为他的死亡感到恐惧,是吗?
褚辛的唇角缓慢地扬起。
虽然很狼狈,狼狈到快要死了,但他好歹也赢了一回。
那晚褚辛的确没有睡着,也没有死。
在那次惨败以后,他退居二线养好伤势,不久后带领修士夺回失地,只余下破损的护山阵需要处理。
那个上元夜,云笈随他回到昆仑宫。
对所有人而言,那都是再好不过的,在紧张的空气中得以喘息的时刻。然而仅仅是在山脚仰望,云笈便久久不语。
他问:“怎么了?”
云笈摇头。
日后想来,在逃至山洞的那次濒死时分,云笈同他说了很多青云的事。
邀请云笈来到昆仑前,云笈也的确停留在月都。
在他尚为无名半妖,逃离月都那夜,月都是奢靡的无限繁华。当他重回月都,南山境损失惨重,月都残垣埋骨,留下的是寂静。
离开月都前,云笈抚摸着断墙,良久,才肯首同意昆仑的邀约:“走吧。”
那晚的月亮的确明亮。
但自那日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月都的明月。
他知道云笈很想家。
但对那时的他们而言,家是再也回不去的地方,各种意义上都是。
那个上元夜,他知道血魂咒即将落成。
自己那副惨样若是让云笈看见,也太过狼狈了。
但他的确很想再见她一面,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也好。
可是云笈怎么会发现不了?
她是全天下最笨的笨蛋,也是全天下最聪慧的姑娘。
她那么好。
云笈察觉到他的异样,而他几乎落荒而逃,只留下一句:“偏殿的小厨房不会打烊,你若是饿了,随时可以去讨一碗元宵。”
那个上元,他半夜难眠,在飘雪中循着宫灯去到小厨房。
偏殿的厨娘擦着桌子,同他笑道:“刚刚有位面生的姑娘来过,要了一碗赤豆元宵。”
“她……有没有说什么?”
“没说什么。”厨娘想了想,“就是边吃边哭,不知道遇到什么伤心事。”
那个上元夜之后不久,云笈就离开昆仑,赶赴其他去处。
他没有挽留。
在她离开以后,他也需要做很重要、很关键的事。
权力,地位,名声,他不在乎。但若是为了实现某人的愿望,他就需要站得再高一点。
他与萧无念蓄谋已久,昆仑宫变的胜利,在预料之中。
然而就在功成当日,却不约而同传来青云的消息。
时隔几年,在青云帝陨落后,青霄山的大门再次向那位流落在外的六殿下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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