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作话里的排雷。1


  他仍然不敢抬头,只想尽快将这位大人送回帐内深处,让火狐皮托住这具清癯的身体。
  但老魔族的手,或者说他的鳞爪,突然被人类用力按住了。
  玎珰。伴随着清脆声响,身披白袍的年轻人弯下腰来,自下而上地去瞅老魔族的脸色。
  主帐昏黄的灯光,映亮了一张柔美的面容。
  眼眸是浅紫色,像紫罗兰花,垂落的长发则是银色的烟。苍白眼角下生了一片暗色的鳞,就像一滴烙在皮肉上的泪滴。
  他的颈间扣着一枚银质的禁锁,而胸前戴着一串骨饰。最中央悬着的狰狞兽牙被骨片簇拥,轻轻一动就碰出神秘的清音。
  年轻人在忍笑,于是温润的嗓音里含了点软绵的颤音:“巫医大人,为何每次过来,都这么怕我?您曾经可不这样。”
  “大、大人!!”
  多古吓得魂飞魄散,哧溜往后一窜就跪在了地上,欲哭无泪地喊道:“兰缪尔大人,快不要这样说。若被吾王听见,多古这条老命……”
  兰缪尔摇头笑起来。他扶起多古的手臂,引着老巫医进入帐内,与自己一同在火狐皮上盘坐。
  他放低嗓音:“我没什么事,左右还是老毛病,巫医大人不必担忧。这次只是想趁吾王不在,再讨一点药。还有……”
  他顿了顿,垂下柔软的睫毛:“还想询问……我的时间还有多久。”
  兰缪尔伸出另一条小臂,将手腕露给多古。
  多古惊惶地抬起眼,他刚把自己的手放上那片肌肤,让魔息在人类体内游走了一圈,就又开始发抖,连连摇头。
  “直接说就可以了。”兰缪尔轻声说,他竖起食指比在自己唇前,“不用害怕,这里没有第三者听见的。”
  多古吞咽唾沫,硬着头皮开口:“三……三……”
  兰缪尔:“年?”
  老巫医:“……个月。”
  两道声音尴尬地重叠在一起。
  “……”
  “…………”
  令人窒息的沉默蔓延开来。
  营帐外传来一些骚动,似乎是战败的俘虏被压过来了。
  低吼声与啜泣声夹杂,其间又有一道粗鲁的声音高喊着魔王的名字,要他出来。
  帐内,老魔巫已经哆嗦得不成样子,牙齿咯咯地碰撞,手指也抖啊抖。
  他抬起浑浊的老眼,借着烛光,重新看清了对面那位人类的模样。
  兰缪尔平静地坐在灯下,眉眼笼罩了一层很淡的光晕,像高山上的皎月。而那银灰的长发就像月下流动的溪水,一眼看上去有些苍凉。
  ……哪怕是深渊内最粗野、最蛮横的魔族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副近乎神性的容貌。
  这样的生灵绝不属于深渊,迦索的瘴气和火焰只能孕育残暴的魔。
  兰缪尔悠悠叹了口气,“也是,三年太长了。”
  他说着竟双掌合十,做了个致歉的礼,很不好意思地笑道:“抱歉,是我说了奇怪的话。”
  老巫医移开目光不敢多看。事实上,是的,多古知道眼前的年轻人昔日的身份。
  ……人族王国的圣君兰缪尔,出身神殿,被神明的恩泽养大的孩子。他属于深渊之外,阳光会照耀的地方。
  而那副银色禁锁,就是囚住神子的枷。
  多古颤声问:“王那边……”
  兰缪尔摇了摇头:“由我来告诉他便可。再等等,等回了王庭之后吧。”
  他的神色宁静,无形中有种令人心安的力量。老魔巫如蒙大赦,擦着汗连连点头。
  帐外的骚动越来越厉害了。多古甚至听见打斗的声音。
  兰缪尔转头看了一眼,缓缓披上外袍站起身:“我这边没事了,请多古大人在后帐领一份酬金再走。”
  “大人。”老魔族忍不住开口。
  “请大人珍重啊。”
  兰缪尔连忙回礼,深深鞠躬:“您也一样,多古大人。这些年的照顾,我感铭于心。”
  他说着往外走去,中途随手从架子上抽了一柄青铜弯刀,横在臂弯中。
  ……
  主帐外,十几个强壮的魔族被扒下战甲,戴上锁链,压成双膝跪地的姿势。
  这些都是瓦铁部落最强悍的斗士,而跪在最中间的,正是首领瓦铁。他有着浓密的头发与胡须,头顶的盘角与身后的鳞尾都是青灰色,此刻眼眶里爬满血丝,正奋力嘶吼。
  “昏耀!!”瓦铁不停地咆哮,他的嗓门如滚滚震雷,“让昏耀出来见我!!”
  一个魔族军士踹了他一脚,喊道:“老实点,俘虏!谋逆的贼子,也敢直呼吾王的名字!”
  瓦铁却大笑起来:“王?呸,乳臭未干的小子而已!”
  “竟敢将血统低贱的劣魔封为将军,还要好吃好喝地供养着一个人奴……”他嘶吼着,“这是屈辱,所有部落的屈辱!!”
  “我早知道!叫一个断了盘角的家伙称王,只能令魔族蒙羞,我早知道!!”
  忽然,破风声响起。鞭子狠狠抽打在瓦铁脸上,令他半边身子都被打得偏过去,血线则向相反的方向飞溅。
  战俘们不安地惊叫起来。
  他们纷纷抬眼,看到一位身披战甲的女魔族走来。她有着一头火焰般的红发,盘角细且短,脸上挂着嗜血的笑意。
  “噢,说得真好,瓦铁。说得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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