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妖异鳞片


  但是王竟然愿意信他,不惜用这样危险的办法,来再给他一个自证忠诚的机会……不是吗?
  雨声淅淅沥沥,在人类与魔族之间回荡。
  突然,兰缪尔脸色微微一变,抬手一把将昏耀推开。
  昏耀魂不守舍,居然还真被这个病人推得往后踉跄一步。
  兰缪尔扶着床,清瘦的身体像折断了的白竹一样猛地弯下来——刚刚喝的药,入口还没过一刻钟,全都混着血丝吐在了地上。
  第24章 妖异鳞片
  昏耀当即就跳起来了。
  兰缪尔的身体浑身无力地倾斜,眼看就要栽下床。
  昏耀抢上去把他按在自己怀里,扭头冲外面吼:“叫多古滚回来!!”
  硫砂侍官就站在不远处等着被传唤服侍,同样被吓得失态地叫出了声。这时扭头就往外跑,也不顾半途差点碰倒一个冒着热气的火石炉,一头扎进了细雨里。
  兰缪尔微微喘息着,小声说:“我……”
  “别说话……别说话。”
  昏耀脸色青白,双手都在发抖。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上一刻还有说有笑的,刚刚还在跟他撒娇,怎么会突然就连药都喝不下?
  他根本不敢细想,只能哑着嗓子说:“是我喂得太着急了。不怕,你先歇歇,一会儿让巫医再给你喂药……”
  兰缪尔顺从地点了一下头,同时吃力地抬起手。昏耀下意识想去握住,掌中却被塞进来一件硬物。
  那把蜜金匕首,被还回了魔王的手中。
  ……
  很快,多古冒雨赶了回来,慌慌张张,看样子也被吓了一跳。
  他先摸出救急的药丸让兰缪尔吃了,紧接着火速改了改药方,让侍从去重新熬药。
  老巫医嘟嘟囔囔地擦汗,满脸不安:“如果这次还是喝不下,那可就真的糟了……”
  自始至终,昏耀就站在床边,一言不发。天色更加阴暗了一些,令他沉默的身形像个雨天里冤死的鬼魂。
  兰缪尔不肯接受法力。
  事关生死,奴隶拒绝的理由竟是如此简单而荒诞:他怀疑魔王是在怀疑他。
  “……”
  昏耀握着手中那把匕首,越握越紧,直到尖锐的指甲刺破了掌心。
  其实最开始,他对兰缪尔的猜疑的确只是戒备。
  第三年,圣君的恩泽洒向深渊,昏耀顶着难以想象的压力,成了拦在兰缪尔与魔族之间唯一的门。
  那段时间,魔王甚至觉得自己也变成了一座“结界阵”。
  前后都是撞向他的滔天巨浪,一浪高过一浪。而他必须永远坚硬,永远冰冷,永远正确地立在那里。
  有他在那里,人类就不可能设下真正殃及魔族的阴谋诡计。
  有他在那里,魔族也不至于扑上来把他的奴隶撕碎生吞。
  但后来岁月一天天过去,随着昏耀下放给兰缪尔的权力越来越大,隐含的风险之浪也越来越大。
  昏耀不得不越发频繁地猜疑他的奴隶。
  于是魔王变成一个疑神疑鬼的失心疯,做出许多可笑又丢脸的事情。
  什么故意装醉又将佩刀掉出来,假装不经意弄丢了胸前那串骨饰……再暗中窥伺奴隶的反应。
  其实事后回想,不仅是不敢相信兰缪尔,或许更多的是不敢相信自己。
  奴隶犯了错,还有奴隶的王来教训。但如果魔王的心开始偏了,也一起犯了错,前方就是万劫不复的地狱。
  所以,当他开始控制不住地偏心的时候,他也就心虚了。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一种关系?越是信任,就越是要猜忌;越是深爱,就越是不能忘记仇恨。
  万幸兰缪尔体谅他。王开始动摇的那部分坚硬,王开始软化的那部分冰冷,都由奴隶来补上。
  他把掉出来的兵刃归鞘,去捡落在山崖下的骨钥,拒绝所有不合适的封赏,忍下所有污蔑的言语。
  他应对每一次试探与威胁,用行动做出无声的安慰:
  没事的,没事的,你看啊,我今天还是乖乖的,明天也会乖乖的。
  甚至有一次,兰缪尔被逼得没办法,连主动躲到奴隶棚去避嫌的事都做过。
  果不其然病在那里。昏耀深夜点着蜡烛来看他,磨着牙,恶狠狠说:“你最好别是装病讨我心软。”
  其实魔王闻讯连夜赶来,当然是要接奴隶回去的。
  结果就因为这一句话,兰缪尔死活不肯。昏耀强行进来抓他,他竟摔碎了碗,拿瓷片抵在自己喉咙上,跪着求王回去……昏耀拿他没办法,只能留下巫医给他治病,自己悻悻地走了。
  最后,兰缪尔真的拖到那件需要避嫌的事情解决了,才肯回到宫殿来。
  那次之后,昏耀收敛了不少,兰缪尔却变得更加如履薄冰了。
  他们就这样拨开沿途的野草,从岁月之间一步步跋涉而来。可是走到第七年,奴隶要死掉了。
  沿袭着旧日的习惯,奴隶温柔地表示:吾王不必担心,这次我也会很乖地死掉的。
  我的死亡,会为这充满纠葛矛盾的七年画上一个完满的句号,以作为我始终清白坦荡、问心无愧的证据。
  ……
  “吾王。”
  回神是兰缪尔在叫他。宫殿内十分清静,多古与硫砂不知什么时候都退下去了,只有兰缪尔坐在床上,满脸担忧地望着他。

第24章 妖异鳞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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