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四年62


  兰缪尔的眉毛沉了沉:“许多年了?难道无法治愈吗?”
  “呵,”昏耀哼笑,“拖到现在,早不能了。”
  魔王已经许久不再回忆自己的少年时期——那在死亡阴影的追逐下,不得不拼死前行的岁月。
  他做过供大人们取乐的斗兽奴,戴着铁链与巫骨虎搏斗;他做过首领的亲卫兵,也曾跪下吻过别的魔族的鳞尾。
  他替首领攻陷了他出生的部落,亲手杀了曾经想杀他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以鲜血涂抹自己的功勋。
  又在下一场决斗中砍掉了首领的头颅,成为那个部落的新主人。
  后来……他杀的魔族越来越多。倒在他身前的、跟在他身后的,都越来越多。
  他建立了自己的王庭,夺回了王的名号。但也从此无法摆脱如蛆附骨的伤痛,这或许是每一个善战的魔族的归宿。
  时至今日,昏耀已经无法想象,如果没有那一箭,如果没有失去右角,自己会是什么样子。
  他也懒得去想。那无聊至极,并且对接下来的战争毫无意义——魔王握住了他的长矛,将那沉甸甸的重量挂在了马鞍上。
  “吾王!”
  兰缪尔从营帐内追出来,胸前的骨饰在风中清脆碰撞,玎珰响了一路。
  他赶在魔王上马前拽住缰绳,眼神含着一丝罕见的愠怒:“您今日还要出战!?”
  昏耀:“关你什么事。回去补觉,等我回来。”
  魔王的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更加令人窝火,兰缪尔拽着缰绳不松手,咬牙说:“您的身体真的还能战斗吗?连多古大人和摩朵将军都在劝谏,王为何如此一意孤行……”
  昏耀:“你懂什么,别碍事。”
  兰缪尔紧攥的手指,到底还是被昏耀耐心地一点点掰开了。
  魔王拍了拍人类的头发,重复那个命令:“回去补觉,等我回来。”
  角马带着魔王飞奔而去,很快化作一个看不清的小黑点,徒留白袍人类沉默地伫立在原地。
  不多久,战鼓声与锣声齐鸣。
  ……
  昏耀是有意为之。
  兰缪尔意识到这一点,是在前线的噩耗传来的时候。
  当双方魔族再次在平原上猛冲起来的时候,昏耀亲自率领小股精锐,像一把弹弓般绕到黑托尔联合部落的斜后方。看起来,是试图一举冲垮敌军。
  然而到了下午,前方传来了魔王陷入敌军包围的急报。
  黑托尔联合部落的军队兴奋地察觉到了魔王的颓势,军队像潮水一样压上来,一层又一层。
  昏耀被迫撤退,然而奔腾的角马化作追逐猎物的饿狼,战线被拉得极限长,很快又开始惨烈的追逐战。
  空气瞬间被寒风冻结了。
  兰缪尔骑马穿过一座座营帐,来到交火的前线,在侧阵竟然看到了大批按兵不动的军队时,终于意识到其中的古怪。
  他驱马来到那些魔将面前,压低声音:“你们难道没有想过,采取这样冒险的方法,假如出了什么差池,你们的王——”
  一个魔将不屑地瞧了他一眼,哼道:“我们的王,远比你想象得强大。”
  另一个说:“去去,人奴就该呆在后面。你以为得到了王的一丁点宠爱,就能够指挥我们?”
  ——兰缪尔这种活像个自走神像的脾气,硬是被这群魔族气得想骂脏话,哪怕他其实还没学会。
  昏耀明知道自己状态不佳,却依旧在旧伤发作的前提下出战,是故意的。
  甚至有可能,前些日子在外连续激战八日,将自己消耗到旧伤发作……也是故意的。
  王庭的军队已经在外僵持了太久,这使得魔王的耐心逐渐见底,他渴望一场速战速决的胜利。
  一个在旧伤发作的状态下,孤军深入敌后的魔王……放眼整个深渊,哪里还能找到比这更香的诱饵呢?
  部落的联合军是临时组成的同盟,协调性注定不会太好。当各个部落都在贪婪之下失控,当敌军战线在追逐中拉长、拉薄,致命的破绽必然暴露出来。
  那么,究竟是黑托尔的军队先把昏耀困死,还是王庭的军队先找到黑托尔的破绽,然后一击破敌……
  王与王的战将们,互相托付了全部的性命与信赖,来进行一场残忍的豪赌。
  兰缪尔不喜欢赌博。
  他冷声说:“派军队去接应。”
  摩朵讥讽地笑了一声:“太对不起了,兰缪尔大人,我们只服从吾王的命令。”
  兰缪尔:“我不干涉你们的战争,但王昨夜的情况很不好,现在的战况很有可能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必须派军队去接应。”
  没有一个魔族搭理他。
  摩朵故意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兰缪尔大人,如果您真的那么担心,不如亲自去救援呢?”
  这话一出,四下的魔族部将们就稀稀拉拉地窃笑起来。他们都知道王心爱的奴隶是个孱弱的凡人。
  “我们效忠的王,是永远不停止战斗的王;而死在战斗中,本来就是魔族强者的宿命。”
  摩朵的话语以一句嘲讽告终:“还没适应深渊吗,人类?”
  这句话,就像是油泼在火星上。
  忽然间,兰缪尔的神态变化了。他的面庞绷紧,唇线抿直,眼角瞬间掠上冰冷的锋芒,那竟然有些接近戾气的概念。

第28章 第四年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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